俞舒雲做了個夢,一片虛無裏,她看見了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無悲無喜,無怒無恨,漠然這種情緒幾乎為它蒙上了一層薄霧。

空間裏唯一的哪一個人一愣,俞舒雲還能聽見窗外下人偶然的走動與說話聲。一般在這種半夢半醒的情況下,她便快醒了。

可她偏要再進一步,側過臉將耳朵埋進枕頭裏,模模糊糊中將被子拉上蓋住頭、遮住眼前的光。

這樣做也算有用,她眼前的這雙眼睛像是更清晰了,周遭的感知更加模糊——這是深入夢境的的一種體現。

然後,黑暗的虛無裏,俞聲陌靠著那雙眼睛坐下了,靜靜地待了很久。

她在盤算著所謂的陰謀陽謀,可並沒有太上心思——她終歸是徐珺口裏的“神女大人”。這個稱呼源自於一種感覺。

更深地來說,在一座迷宮裏,俞聲陌站在那,跟著身邊的人去一步一步探尋,她不覺得無聊與乏味。可直到和同行的人一同走到終點的時候,看見別人麵上真心實意的笑容,她會驚奇:

原來,別人是不知道出口在哪的,他們歡呼雀躍的同時,俞聲陌的不解與無措便無聲地暴露出她作為一個異類的事實。

俞聲陌已經很少有感到驚訝的事了,徐珺上次的小把戲算一件,可其實也並沒有多大意外:畢竟她早就知道徐珺不會這麼老實的。

在無人窺見之處,誰也不知道俞聲陌當時的一口血裏,吐著的有多大一部分是對徐珺不安於室的憤怒和對一個人的模仿……

畢竟,一個正常的人在麵對失算時,會生氣的,對吧。

俞聲陌見過被狼養大的孩子,一舉一動都染了狼的習性。而她就像被藏近人群的怪胎,一副皮在這座府邸裏披得很好。學著人情往來,學著喜怒哀樂,學到自己有時候都不知道是不是造假了。

可一顆掩藏在表現欲下無波無瀾的心,總在安靜下來的時候提醒和嘲弄著她:演的不錯。

這些想法圍繞著俞聲陌,仿佛一張嚴絲緊密的網,將她織在這絲繭之中,徒留諷刺……

“嗬。”俞聲陌冷笑一聲,不大的聲音蕩在四周,手上忽然猛地往旁邊一抓,扼住一道暗紅色的身影:

“徐珺,你的把戲,幼稚極了。”

淡淡的聲音落在地上,嘲笑著徐珺臉上一閃而過的愕然。

而沒等他做出什麼反應,俞聲陌反手一拍,輕飄飄的一下,人便被拍散了。不是因為俞聲陌有多厲害,隻是,這是她的夢裏。若在她的夢裏她還做不了主……那世上不會再有比這更窩囊的事了。

俞聲陌收回手,臉上的表情淡下來。這是徐珺慣用的招數,喜歡不動聲色地用那些負麵的東西,叫對方主動崩潰——若非露了破綻,這倒是很好用的手段。

俞聲陌垂下眼眸,她可以承認是怪物,但再格格不入不會將自己認作人群裏的唯一。她一直秉信,誰撕下皮來,是個人樣呢?

或者說,所謂人,不都是那時那個樣子?

徐珺……不過是個自命不凡的蠢貨罷了。

這般想著,俞聲陌的意識又模糊起來,眼皮子搭了起來,墨黑的睫毛輕顫,不知不覺再睡了過去。

這一覺,便到了中午。

起來時窗外的天色看不出什麼時辰,是很輕的藍,像是羽翼尾中藏著的藍色。

沒什麼太陽,也看不出陰沉的模樣。

“小姐。”

望兒察覺到俞聲陌醒了,站在外室喚她。

“嗯。”俞聲陌漫不經心地應了,說實話,這一覺睡得有些久了,反而叫她有些累。

“小姐,程公子問,吃過午飯後,可否允他來見您。”望兒習慣俞聲陌不喜旁人在旁邊跟著,沒有進去,在屏風外告訴她。

“程公子?”這個稱呼叫俞聲陌提起一絲精神,心裏有些疑惑,程澤周何時這般客氣了,也不知道他來接自己做甚?可也沒多追究地問。一方麵是之前約著同遊戲這種事不少,另一方麵若是程澤周說了來尋她的緣由,望兒便會一同告訴自己的,隨後便問:

“現在什麼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