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因為什麼而愛上一個人?
“會因為一個錯誤,會因為在所有人盯著你必須完美、讓你每一步踩在刀尖上時告訴你不過是個錯誤。”
秦家書香門第,百年世家,先是在北地積威已久,後隨先帝遷都現在的京城而遷至南地。
秦家人官位可能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大多身在國子監祭酒等職位,天下的讀書人,有近半要稱秦家老祖宗一聲“老師”。
風光嗎?
這的的確確是風光極了。
所以,這便注定了,之後的兒孫們就要謹言慎行、一步一行皆要維護著其中的榮耀。
榕城是座老城,光城門前的那棵大榕樹就有了三百餘歲。很多老先生選擇都在這裏安度晚年,引來不少滿腹經綸的讀書人來這求學問。秦家就是這麼遷過來的,他們家的年輕一輩的女兒兒郎都養在這裏,受著聖人詩書的熏染,骨子裏透出的便是一種厚重安寧的書香氣質。
秦璿是這一輩裏的大房長女,她的名原也不是“璿”,或者說不止單一個“璿”字,還帶著這秦家這一輩的字。
“濘。”
濘,滎濘也。——《說文》
濘璿,便是淤泥中不沾汙穢的美玉。
這個“濘”字是老祖宗定下的,說是要秦家的小輩們都記住:秦家的兒女,無論是身處何方,是繁花烹油,還是泥濘雷雨之中,都不能忘記一身風骨,一腔誌氣……
秦璿不是這些小輩裏最聰慧的,亦不是最頑劣的,不能在各有千秋的姐妹中豔壓群芳,不會在老師檢查功課時有過差錯……
這一切一切的“不”字,便奠定了那個喚作“秦濘璿”的女兒家在眾人裏成了一份“好”。
所有人都知道她,所有人都放心她,所有人都會隱隱地略過她……
可許是舞勺之年的姑娘都是有些好勝心的,秦璿當初也有過。不是為了什麼,就是貪著多得一句誇獎,多叫老師看上幾眼。
現在想想,秦璿還是會感慨,那是一段充滿稚氣的時光,也是一段顏色濃烈的時光。她藏著心思地去悄悄地想將所有事做到最好,用一種以為隱秘、實則長輩們一眼明了的行動去向著自己的方向走。
不知道旁的人會不會有這樣一種感受,會在人生中忽然的一段時間裏,事事都覺得自己可以做到,也在事事裏嚐到了些許甜頭……於是膽子越發地大,更去毫無察覺地做出往日覺得驚濤駭浪的事、一點一點去接觸自己以前沒有試過的東西,去以一種好奇且自信的心態去敞開著自己……
若是一直這般下去,不失為一件好事。可世界對每個人又好像是好一陣壞一陣的,很多人,是真的有這麼很多人,每當覺得自己可以擁抱世界時,就會有一件事狠狠地抽下來,告訴他們:
“你也配嗎……”
秦璿不是幸運兒裏麵的一個,她屬於大多數人,屬於被別的東西抽回原本的世界的一個……
記得當初,也是夏日。
蟬鳴暄暄,清風動簾,綠荷水榭,木廊疊疊。
小桌從兩邊排開,上麵有序放著紙筆,小輩們便是在那整整齊齊地坐好了,男子一邊,女子一邊,倒是分的清明。秦家請的先生在前頭停了話頭,抬眼掃過一圈,見多數人都還是像剛落座時那般認真,不禁笑了。
“好了,今日便到這了,我方才說得,諸位公子小姐可是都聽懂了?”
眾人不言。
老先生摸了摸胡子,輕咳一聲,便說:
“下課。”
眾人齊齊站起身來,雙手向前舉至並肩處,彎腰行了一禮。老先生也是這般,方才出了水榭。
沒走多久,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較為急切,快近到跟前了,才用大些的聲音喚了句“先生”。
老先生悠悠地回頭,那人背著光,停在他兩步遠的地方,朝他又是一禮。
“濘璿小姐,怎麼了?”
秦濘璿直起身,有些不大好意思:
“先生,我今日讀到一句詩,頗為不解,思來想去不得法門,隻好來麻煩先生。”
“濘璿小姐請說。”
老先生摸著胡子,接過秦璿雙手遞過來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