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宋揚是個講良心的,給他塞了包純牛奶,拍著他的背說這是他的補償,讓他好好補補,然後毫不留情的攆著他上樓了。
雲川一中有四棟教學樓,雖然按著回字形排排站好,但對於徐舊林這樣的老年人來說,屬實還是有些費勁的。
徐舊林叼著牛奶,半死不活的開始上天台,連著看了兩棟,沒看見蔣年,倒是看見了一個讓他意外的人。
紀嫋。
她坐在天台上的小台子上,沒有紮高馬尾,徐舊林上來的時候剛好起風了,微風吹起她的頭發,配著藍色的天空,說不上來的感覺。
她看過來,眼裏波瀾不驚。
徐舊林腦袋一抽似的,咬著純牛奶的袋子含糊的說:“巧遇,你也跳樓?”
紀嫋好像沒有料到他會這麼打招呼,呆了呆,而後答:“今天不跳,上來看看天空,你要的話,應該站在那個台子上。”
“今天不跳?”徐舊林來了興致,也不計較剛才嘴瓢的話了,他湊近她,抬頭順著她的視線:“今個天晴的不太好,我也不想跳了。你什麼時候跳?”
“我嗎?”紀嫋輕輕的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順著他的話往下走台階:“我有更光彩的死法,跳樓死的太醜了。”
“而且這一下子跳下去要是沒死成的話 ……”她別過頭,語氣忽而又有些惆悵:“待在醫院裏可不好受呢,會疼死。”
此時微風不燥,陽光正好。
她今天好像格外的鮮活,徐舊林說不上來。
沈餘音老是說他是一個鋼鐵直男,說他看不懂女孩子之間彎彎繞繞的心思,哪怕別人情書都扔在他腦門上了,隻要裏麵不提出“我喜歡你”四個大字,他一致都能想到別的上去。
所以她覺得他是一個對於愛情很愚鈍的人。
而現在這個愚鈍的人可能現在都還不知道 ,他第一次開始邁出了他的步子。
他在一大片粉白色的玫瑰裏麵,找出那一株偏白的玫瑰。但在這個時候他還並不知道這樣的情感叫做“在意”
“你到這裏來是有什麼事兒嗎?”眼看著徐舊林好像走偏了神,紀嫋好心提醒:“天台好像一般不對外開放。”
“我確實是來找人的。”徐舊林想起來蔣年,起身往回走,不過他走了幾下又停住腳步,他轉過身,好像有點局促 :“那個,大課間估計快結束了,你要一起回教室嗎?”
紀嫋眨了眨眼睛,莞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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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年,說實話,媽媽非常的失望。你為什麼要幹這些違反紀律的事呢? ”
“你知不知道媽媽整天忙來忙去,真的很辛苦。你不能懂一點事嗎?難道你不知道學校不能夠帶手機嗎?”
“我剛才看過你的手機了,你怎麼還在玩這個遊戲,是不是宋揚帶你玩的?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你少跟他在一起玩。 ”
“他根本和你不一樣,人家家裏有錢,人家就是不學無術,人家也有囂張的資本。但是你不一樣,你好好學習,努力考個好大學就是你最好的出路。”
又是這種熟悉的話,蔣年攥著拳,低著頭沒有去看陳欣的表情,好像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情感的浪潮撲過來的時候就能稍微輕一點,但是那能又怎麼樣呢 ?
光是聽到她這些話,腦海裏就會自動顯現出她的表情。
先是震驚,然後再憤怒,憤怒過後又化為喋喋不休的歎息和埋怨。
而這一次他犯下的錯無異於是滔天大錯,氣的陳欣女士訓他的聲音拔高了一個度,並且開始無死角無差別的攻擊。
聽著聽著他反而覺得麻木了,或許他早該覺得麻木。
他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次旅行,那個時候其實爸媽還沒有離婚,媽媽也沒有完全的以他為中心的活著。
那一天他們一起去了三亞,爸媽還在海枯石爛那邊合了影,他其實一直都很喜歡大海,他在沙灘上奔跑,撿每一個海螺聽海的聲音。
然後回到酒店的時候,爸媽就開始吵架,酒店的隔音一點都不好,他在浴室裏聽的清清楚楚。
其實他那天跑出去的想法很簡單,他隻是根本不想再聽他們吵了。
後來父母是在海枯石爛那裏找到他的,兩個人一起在石頭上合影的時候說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但是情緒上頭的一直和情緒退去之後的一直根本不一樣。
他們回來的當天就辦理了離婚手續,他判給了媽媽,而爸爸連夜收拾好了行李,走的時候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可是沉默的礁石是承受不住情緒的浪潮的,於是海未枯,但石已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