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壽取信拆閱,幸虧他前世曾有一段偏愛古文,對許多古書古字都連帶著有些研究,否則這封信還真未必就能看懂,他這“讀書人”的身份,怕立刻就穿幫了。
信的開篇寫道:“亮頓首再拜。”然後便是正文:
“亮本都丞之後,早孤,草習文字,自覽古文,多無所獲,日喜交遊,偶聞明公雅事,欣慕公之鬼謀,敬仰公之膽略,本欲拜訪,奈書乍來,召亮舉家遷往荊州,書中之言甚急,亮不得不去,特留此書以謝明公罔顧之情。”
“諸侯之患,自八王之亂便初露端倪,而朝廷不思自救,又遇禍亂迭起,常以虎驅狼,狼尚未去,虎齒已露。黃巾亂起,乃有何進,自董卓禍亂三輔,諸侯日益做大,更而主上受諸侯製而遷於許,朝廷雖餘股肱,卻有何用?”
“袁紹賺取冀州,必欲先破公孫瓚而領河北,養成氣候,而後徐圖南進;孫策崛起於江東,更與劉表有殺父之仇,兩者相並已無可旋回;曹操挾天子而令諸侯,奉上詔而討伐四方,先滅李、郭,而後掃平呂布張繡,其名聲勢力雖不及袁紹,將來必成袁之大患,兩強自相伐並,誰可得中原,誰則可半據天下。亮竊為之計,若袁紹能連接孫策、劉表,共伐中原,則曹操危矣。若事不成,蓋由天乎?”
“呂布起兵濮陽,數與曹操戰,致使青、徐空虛,此殆天所以資明公,明公豈有意乎?山東東臨大海,更勝關中,明公先取此處,若能北合袁紹、西連曹操,則與曹先破呂布,而後進取淮南,與曹操爭,勝則可問鼎中原,敗亦可退回山東;若袁紹難以相與,則可西合呂布,北連公孫瓚,先破袁紹,再圖河北,然公孫瓚無謀,並非可依托者,願明公熟思之;若皆不能和,則明公危矣,縱使伯牙複生,樂毅尚在,也難謀回生之術。亮竊為君計:明公立於荊棘從中,當因利導之,權衡於大國之間,切不可用強。”
“亮近聞袁術得了玉璽,有稱帝之意。術若稱帝,必得天下討之,以明公之聰敏,必能有得。”
“自桓、靈以後,朝政日敗,天下禍亂迭起,群雄紛紛然,若可複者,百姓幸甚,天下幸甚。”
“亮頓首。”
諸葛亮全書分三篇,分別從朝廷、諸侯和徐壽自身介紹當前的形勢,為徐壽謀劃了兩條出路:一是取徐州、淮南,看意思孔明是趨向於這一條,隻是怕袁紹不取公孫瓚而先來攻他,又定下取河北的後計。但袁紹勢力龐大,徐壽以目前的能力恐怕難以與之爭衡。
然而不管是諸葛亮書中所言,還是張順為自己的謀劃,他第一個麵對的敵人就是呂布,隻有除掉呂布,自己才能得到“占據山東”這張參與爭霸的“入門券”。
徐壽看諸葛亮最後一句中有“若可複者”四個字,為他策劃的兩條出路中也隻說“勝則可問鼎中原”便沒有後文了,顯然是對自己並沒有多少信心,不過這也難怪,徐壽現在確實也沒什麼名氣和勢力,能入孔明他老人家法眼為他謀劃幾句,徐壽也該燒高香了。
徐壽看完諸葛亮的信,忽然感覺也沒那麼失望了。諸葛亮畢竟是人不是神,一個人的能力再怎麼強,也不可能揮手而得天下,還是要靠自己一步一個腳印去努力。
當晚白敬堯設宴款待徐壽白毅,徐壽見諸葛亮已去,無心再留,又牽掛縣城中的事,次日一早便辭別回昌盧去了。
張順見隻有徐壽白毅兩人回來,有些奇怪,問道:“主公,大賢何在?”
徐壽歎了口氣,道:“晚去一步,已經走了。”
張順道:“主公欲求大賢,何不追訪?”
徐壽道:“他舉家遷往荊州去了,隻留一封書信在此。”
張順又問:“書信何在?”
徐壽取信給他,張順看了,扼腕歎息:“可惜了如此人才,竟不能為主公所用。”又道:“我觀書中之意,這諸葛孔明似對主公的前途並不樂觀,這可就是書生之見了。”張順自己出於身世原因,頗看不起讀書人,他見諸葛亮心中雖然句句箴言,但發言者本人說完自己就撒丫子跑了,可見——書生畢竟隻是書生,沒有一點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