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玥從山莊出來,倍感神清氣爽。她總是想往外跑,莊園的人總是逼著她學這學那,反正她是不想繼承家業,楚風把山莊打理得很好。她或許一直在找心裏那個缺角,隻是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空掉的。
駱玥師從祐山,相傳是仙人修道成仙的地方,那裏有許多奇家異道之術。駱玥在那裏求學十年,掌握了高超的醫術,其中易容術可見一斑。
駱塵瀟一直認為女子打打殺殺不好,讓她專心研究駐容之術,想到這裏,她又要翻白眼了。再者就是製香製毒,這純屬個人愛好。最後就是她的盜術啦,說來這可不是從祐山學的,也沒有看哪個仙人是偷盜爐火純青而成仙的,是她的爺爺從小教授的,想起那個小老頭,雖然駱塵瀟是他單傳,但是他對駱塵瀟是各種不滿意,唯獨對這個天賦異稟的丫頭很是用心。
駱玥雙手纖細,出手極快,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寶物偷到手。於是老頭就把家傳的偷天換日18式交給她。但是論起蓄泉山莊的天下一絕卻是彈奏古琴,因為他們家族素來有雙靈巧修長的手。偏偏駱玥心思好動,不是彈不好,而是坐不住啊。所以駱老太爺幾乎是放棄了教授古琴這門絕學了。
駱玥這個半桶水,除了剛剛那些,其他的都是略懂皮毛。
駱玥離家行至祈縣這一路聽說沿途百姓遭遇洪災,好在水患已經遏製,但是瘟疫頻發,百姓民不聊生,一路上哀鴻遍野。她就一路趕往縣中,駱家家訓是出來混是遲早要還的,所以駱家子弟一定要懂得付出,不能一味索取,應多行俠仗義,所以他們在百姓心中還是有些名望的,若讓百姓出麵指認盜賊,百姓多是偏袒他們。
這次疫情來得凶猛,駱玥趕到的時候,已經有幾種疫病交叉感染了,當地的官員隻剩下幾個守城,其他都棄民潛逃了。
城中不要說老弱婦孺扛不住,就連很多壯丁走起路來也是踉踉蹌蹌,田地荒廢了不少,隻能是顆粒無收了,整座城籠罩在陰鬱之中,駱玥縱使醫術了得,也是需要時日調配良方的。
關鍵是城中快要斷糧了,百姓不挨病,也會被餓死。駱玥將自己身上所有銀兩全部拿出來給當地百姓購置糧食被褥。隻是一些奸商還在發著疫病的財,高價賣糧,百姓又是雪上加霜。駱玥雖然心中怨氣十足,但當務之急就是先解決疫病。
她隻得自己親自上山采藥,縱然輕功了得,也難以在懸崖險峻中穿梭自如。偏偏幾味藥材就長在那陡峭的懸崖之上,她伸手去夠一棵野山參的時候,腳下的碎石滑落,她淬不及防從懸崖上滑落,捆綁的藤條本來就不牢固,這樣用力扯,一下就扯斷了,駱玥毫無防備摔下了懸崖。
完了,心想自己還是妙齡少女,摔死不太可能,摔殘了就太難看了,她是多在乎自己樣貌的人啊。閉著眼不敢看,經曆了瞬間的恐懼,隻感覺自己搖搖晃晃,被什麼物體接住了似的。
“怎麼我還沒有死啊”駱玥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棵巨大的銀杏樹上,一叢叢金黃的銀杏葉形成了一把巨型大傘,駱玥躺在上麵就像躺在柔軟的床上。
這棵巨大的樹就長在半山崖上,銀杏本來就長得慢,這棵樹想必也是上千年了吧,就是長在這半山腰上躲開了人間的紛擾才有可能延年益壽吧。
這時正在樹下打坐的墨黎,被樹上掉下來的樹葉淋了一身。剛想起身一探究竟,一個淡粉色的香袋從樹丫上掉下來,正好敲中了他的腦門,滑落在手中。
緣份總是不容被說破的,冥冥之中安排好了行程,時間一到就會馬不停蹄趕到你身邊。隻是當時的駱玥不知道,而墨黎也沒有參透。如此濃密的枝椏,那個信物就這樣不偏不倚的落入懷中。緣深如此,隻是奈何情歸何處呢?
墨黎稍稍整理了自己的衣炔,從樹下緩緩走出來,看向樹頂,一個穿著素色羅裙的少女在上麵打滾,不會是這千年銀杏樹成精了吧。
“你是誰?”墨黎淡淡地問,透著一絲冷漠,他甚至下意識地用手輕輕地握著劍把,多年來不安的生活讓他敏感異常。
“額?我是……我是山上采藥的,不小心失足掉下來。幸好這棵銀杏樹救了我。”
駱玥將樹下的這個人看進了眼裏,頭上冠玉的形狀恰巧是銀杏,青衫白衣,右手緊緊地握著青綠的劍。眼睛異常好看,有一雙沉靜的瞳孔,卻泛著靈動的眼白,像白日星辰,認真地閃耀著。抬著頭注視駱玥的時候,那雙眼睛似乎睜得更大了,那張麵容更加俊朗,碎發從那麵容輕輕拂過,駱玥心想這好看的眼睛真是天下無雙啊。眼睛的主人微微皺眉,可想而知他一定是被樹上的家夥打擾了。
“我打擾了公子?”駱玥小心翼翼地問,害怕自己的無心之失驚擾的是山中仙人的清休。
“你受傷了嗎?”墨黎默然問,絲毫沒有想知道答案的意思,當然他也沒有想要回答她。他不喜歡受人擺布,是因為他受盡了別人的擺布。
“沒有,這棵銀杏救了我,我絲毫無損,你能接著我嗎?我想要下去。”正說著,沒等樹下人反應,駱玥就一副準備降落的架勢。
“慢著……”墨黎還沒來得及說完話,就看到樹上那個女子往他的方向跳,墨黎的雙手就自然地丟了劍,伸過去接她。可別說,這姑娘在上麵看著小巧,怎麼這麼沉呢,墨黎麵漏難色,他手臂上的傷撕裂一般疼痛。
“你什麼表情,我很重嗎?”駱玥不顧儀態,表示很不滿。
“沒有,隻是超過預期罷了!”墨黎冷冷地說,他從沒有見過這麼不矜持的女子,第一次見麵就往陌生人的懷裏跳。
“喂,你這個人怎麼那麼沒禮貌,快放我下來。”
墨黎沒想到她竟然可以如此冠冕堂皇地斥責自己的救命恩人?駱玥心想看在你是美男的份上就不計較了,不過剛剛那一下自己也是豔福不淺啊。她聞見他身上青草香,仔細一嗅,鈴蘭花香幽幽地飄出來,駱玥向來對香敏感,不過這應該不是什麼香料。
墨黎雖然心裏不滿,但是還是將她慢慢地放下。
“看你在這悠閑愜意,不像是失足摔下來的。你住在這嗎?”
“可以這樣說吧,我就住在銀杏樹旁的山洞裏,這裏可以算是我的家了。”
順著方向看過去,真的看見一個樹洞,周圍開滿了鈴蘭,鋪出了一叢路。難怪他身上一股揮之不去的鈴蘭花香,住在這仙風道骨的地方,莫非是得道仙人?
墨黎很奇怪自己竟然和這個陌生無禮的小女子說了那麼多,正準備拂袖離開。
駱玥卻扯住了他的衣炔,“你知道如何回祁縣嗎?百姓正受瘟疫之苦,我要快點回去給他們送藥。”她並不想惹是生非,隻是荒山野嶺她實在不能靠自己走出去。
墨黎想不到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子竟然有如此狹義之心,獨自上山采藥,心係百姓,連自己墜崖了都沒有抱怨,實在不忍置之不理。
“你跟著我,順著山泉水流走的方向,很快就可以遇到人家,便可問路回祁縣了。”
駱玥跟在墨黎身後,才發現他原來這麼挺拔,他身上掛著鈴蘭花瓣狀的玉配飾,做的很精致,白玉中顯絲絲青綠,栩栩如生,在他身上,不顯陰柔,反而添了一絲溫潤,因為他雖風度翩翩,但還是一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感覺,這不應該是真正的他。
駱玥看著有些出神,竟然動了要偷鈴蘭玉飾品的念頭。她的芊芊細手已經要出發了,卻又被自己僅有的一點理智打了回去,直搖頭。
“哎呀,又不是什麼稀世珍寶,怎麼可以有這淫念,不是想要留作紀念,貪戀它的主人吧?”心想著覺得自己的想法好害羞,竟然紅了臉。
“你怎麼了,你的臉好紅!”墨黎怎麼會知道他一轉身,就恰巧撞見那霞雲般的羞紅。
“是嗎?好像是挺熱的哦,嗬嗬。”
駱玥尷尬地笑笑,捂著她緋紅的臉頰,她這個就在乎顏值的膚淺的小偷。此後她都不敢和他多說話。
大多是墨黎的冷漠讓氣氛一度陷入死局,雖然駱玥也想緩和局麵,但是她並沒有想要從欣賞他的背影的羞恥中自拔出來。
沿途墨黎幫駱玥采了很多草藥,裝了滿滿一籮筐,在一個小水潭前告別。一段奇遇,分手後成為了平凡的一次交錯。所以他們也沒有給彼此留下姓名,默默地各奔天涯。
回到城中,駱玥和城裏的郎中一起用采來的草藥給百姓製作藥包治病,一段時間後疫情是大致穩定了。但是百廢待興,城中的糧食不是一時就可以播種收獲的,何況百姓的勞動力並未完全恢複。城中官員為求自保棄民而逃,治安混亂,盜賊作亂,愈演愈烈。朝廷為消民憤民怨,特派親王前去治理。
這樣的苦差事,像個燙手的山芋被丟來丟去,最終落入了謙王訶的手中。為百姓做事自是應該衝鋒在前,隻是不免又要下基層,聽煩那些阿諛奉承,還有貪官從中作梗,扣押下派的賑災食量銀兩。
他在朝廷也不是叱吒風雲的人物,有些臣子還不把他放在眼裏,這樣一來還得費心思去走動疏通。想到這裏,宇文訶,就萬般不願,反正天下大義豈是他一人可以成就。稱病緩行了多日,其實是在府裏準備了物資,才慢慢啟程。
朝廷正官很多稱其不才,哀其不爭,沿途百姓對他也是怨氣十足,可憐他生得王家貴族命,空有為民請命心卻無力挽狂瀾的魄力。隻能要求自己不同流合汙罷了,誰不願能逐鹿天下呢?還好他性情曠達,所以朝廷失意並沒有讓他鬱鬱寡歡。
剛到祁縣,宇文訶就犯難了。朝廷派下來的糧食層層扣押牟利,到現在還沒有到。慶幸他已經帶上了王府的備糧,可以先解一時燃眉之急,並讓自己的侍衛幫助百姓複興耕作。
這天,他親自到田間和百姓耕作。遠遠看到田埂屋棚中見一個女子在辛勤地熬製湯藥,布施給生產的百姓,那女子的身姿看起來倒像是熟悉。於是宇文訶便前來屋棚探尋。
“給我也來一碗。”宇文訶端著碗進入她的視野。
“別急,每個人都有。”駱玥低著頭將一勺湯水放入宇文訶碗中,並沒有抬頭看他。
“慕琦霏?!”
宇文訶又驚又喜,驚是這個女子竟然能逃脫萬寶樓的追捕,喜是她竟然又一次出現在他的生命裏,他曾遍尋京城,都沒有關於她的一點點消息,他如此思念她,一眼就可以把她認出來,然而駱玥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是?”駱玥覺得這人好眼熟,但是她真的是臉盲。
“謙王爺,宇文訶!”宇文訶激動地雙手握緊她的小肩膀,她果然不是不畏權貴,是真的沒有喜歡他,好讓人失望。
駱玥在隨後前來通報的小廝嘴裏才想起來那個桀驁不馴的謙王。
這次看這個王爺,穿著粗布素衣,但是難掩他貴族之氣,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非也非也,王侯將相天生有顏啊!駱玥真是個貪戀男色的人啊。
“王爺,為何在此?體驗農家樂?”駱玥甩開那顏值,想起萬寶樓被小小羞辱就異常不爽。
“我乃賑災親王!”表現好一些才能贏取佳人芳心。
“受封花魁之****明明親眼看見你遇害了,為什麼後來你在萬寶樓消失了,小廝說剛把你抬回房中,丫鬟打水進去的時候你就已經不見了,京城流傳萬寶樓花魁勾結盜賊偷了集翎明珠。”宇文訶饒有趣味地看著她。
“狗屁”駱玥小聲嘀咕。
“我是趁亂逃走了,誰願意嫁給那些老氣橫秋道貌岸然的官老頭子。”駱玥心想不能敗壞慕姐姐的名聲啊,說她與強盜一夥,今後還讓不讓她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