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習習地吹在臉上,若隱若現地飄浮著青草的香味。
夏侯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在莊園住了十年,每呼吸的都是這樣的氣味,可沒有一刻像此時,從身心都感覺到舒暢和清新。
她大步朝前走著。
腳下堅實的土夯和身邊的月影,都讓她是如此的歡喜。
杜慧趕過來迎接她。
她問杜慧:“聽永寧寺的八仙花開了?”
杜慧一愣。
建康城十年來才重拾往日的繁華,信佛的人也慢慢多了起來,每年四月初八都會舉辦佛會。城裏七、八座禪寺都想壓彼此一頭,絞盡腦汁地想請了貴人到寺裏參加佛會。
那八仙花原開在端午節前後,花大如盆,由八朵五瓣大花圍成,花芯似蝶,有風吹過,便宛若蝴蝶戲珠,又似八仙起舞,因而得名。彼為罕見。
永寧寺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兩株八仙花,又使了手段在春季就催熟開花,找到她的門下,想請子和晉陵長公主去賞花。
她覺是不妥,一直沒有告訴長公主,也不知道是誰在長公主麵前聒噪?
杜慧笑道:“是有這事。不過,這幾年永寧寺和慈恩寺總是別苗頭,我覺得長公主和子還是不要攪和的為好,免得為這些僧人所使。”
慈恩寺,是盧淵為其逝世的生母所建。寺院建成不過三、五年,香火鼎盛,卻已能與那些建寺百年的大寺比肩。
在夏侯虞的記憶裏,這個時候杜慧也沒有告訴她永寧寺八仙花花開之事,是後來她阿弟病了,暈迷不睡,杜慧為了安慰她,告訴她永寧寺有祥瑞,八仙花在這個季節開了花,她差點還去永寧寺為阿弟祈福……
想到這些,她不由暗暗歎氣,抓住了杜慧的手。
杜慧的手清瘦修長,卻溫暖幹燥。
她真的重生了。
夏侯虞再一次確定。
她靠在杜慧的肩頭,喃喃地道:“讓我歇一會!”
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檀香。
這是杜慧身上的味道。
杜慧和她的生母一樣,喜歡禮佛,早晚都會在佛前上一炷香,靠近了,身上就有淡淡的佛香味,她們卻不自覺。
夏侯虞的眼眶發酸。
這一刻,她才敢真正的肯定,她回到了十年前。
她的前生,好像總是功敗垂成。可在她遭受劫難之時,卻給了她一線生機。
若這是神佛的悲憫,那就讓她這輩子能心想事成,走得順些吧!
否則她重生又有什麼必要?
夏侯虞靜靜靜地躺在睡榻上,在昏黃的燈光中望著帷帳上繡著的鬱金香紋案,漸漸進入了夢鄉。
夢裏,蕭桓靜靜地望著她,目光深幽如潭,仿若死水,讓人看著就覺得冰冷,心頭泛寒。她問他:你用過晚膳了沒有?他沒有作聲,依舊盯著她看。她躊躇不安,想點什麼,頭頂突然如雨似的落下或大或包裹著泥土的石塊,她抱著頭,驚恐尖叫躲避,蕭桓卻一步就跨了過來,護著她的頭,把她抱在了懷裏。
四周一片死寂,除了他們的呼吸,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音。
她問他:你為什麼救我?
他沒作聲,依然看著她,漆黑的眸子在黑暗中閃著光,仿佛未開化的野獸,凶殘暴戾。
她害怕地往後退。
他卻一步步地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