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讓我發狂的還是雕紋本身。盡管經曆了歲月的侵蝕,但湊到近處仔細看,依然很容易就能看清它們的走向。這些線條很淺顯易懂的描繪著一場祭祀的活動,它們與我從老頭那裏聽到的都相互證實。我一點一點的看過去,第一麵牆上描繪的是一群人茫然無措的樣子,他們似乎在為什麼發愁;我走了幾步來到第二麵牆,一個類人形的圖案突兀的出現在畫麵之中,第一麵牆上的那些人似乎對這個東西的到來很是驚恐,在這幅畫中他們距離它很遠,是在小心的回避;我接著來到第三麵牆,在這幅畫中,那個類人圖案已經被用金色仔細描摹過了,似乎就是在這幅畫麵期間,原住民們認識到它的神奇,畫麵中已經出現了跪拜的人群;到了第四個畫麵,事情似乎發生了轉折,跪拜的人群中一些人站了起來,穿上了黃金製品,成為了那個類人圖案的一部分,我發覺畫麵底部似乎有些暗紅色,便用指腹試探性的去抹,沒想到越抹越多,隻好暫時收手;第五麵牆的畫麵比其他幾張都要大,創作者似乎費盡心機地想讓觀看者知道這一慘狀:滿畫麵就是一片連鋼筋水泥都會燒得熔化的熊熊火海,除掉那些信徒服裝上的金,到處是烈焰漫天的色彩。那些飛舞著的黑煙和金色的火花,似乎能透過牆壁熏在我的臉上。光是這樣,那畫麵已經夠使人驚心動魄的了。可是又加上被大火燒得翻滾受苦的人。總之,如此形形色色的諸多男女,無不慘遭同類的摧殘,他們似乎都在尖叫,在上下翻騰的濃煙烈火中如風吹敗葉般四下狼狽逃竄。而那個類人圖案——應該說是他們的神明——正懸空在這場人間煉獄的上空俯瞰著一切。我伸手去碰,發現那些紅色不是顏料,是真正的鮮血一層又一層的刷上去的,我不願細想這到底是什麼血。
第六幅圖很小,我感覺是作畫者故意沒有畫完,在我仔細端詳時,發現了我自己的臉。
這個發現著實把我嚇了一跳,緊接著我看見了尼古拉,雖然畫的很抽象但我知道那就是他,然後還有凱特,甚至還有我們的大篷車。
恐懼和困惑糾纏在一起,蠶食著我的靈魂,文字隻能膚淺地描述這種天旋地轉的感覺。我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麼,不知道在無數高塔崩塌成灰塵,下一層曾經存在什麼。兩種渴望折磨著我,一種是轉身回去找尼古拉他們,另一種是熊熊燃燒的好奇心和迫使我前行的宿命感混合而成的狂熱情緒。我太想知道那所謂的神明到底是什麼,如果按那老人所說,這個神明“降臨”這個地方不會超過60年,60年的時光怎麼可能造出這麼宏大的建築?到底是誰畫了這些壁畫?我們又為什麼會出現在畫麵當中?難道我們真的來到了一個具有神性的地方?
我閉上眼睛,用手按住頭部,徒勞而可悲地企圖將這些瘋狂的片段趕出腦海。就在這時,我第一次切實地感覺到周圍冰冷而潮濕的空氣在悄然流動。我顫抖著意識到前方和腳下肯定隱藏著一連串萬古死寂的黑色深淵。
我跌跌撞撞地跑過遍地的碎石和岩屑,我已經不敢在往前走了,我想立刻回到大篷車,帶著凱特他倆逃走。
從那以後,我的記憶就不怎麼靠得住了。狂熱的情緒在我腦海裏肆虐,全部感官都像是蒙著一層霧靄,有時甚至斷斷續續的。手電筒的光束無力地照進吞噬一切的黑暗,牆壁和雕紋如幽魂般稍現即逝,歲月的侵蝕磨滅了所有光彩。有一段巨大的拱頂已經坍塌,我不得不爬過小山一般的亂石堆,幾乎碰到了結滿奇形怪狀的鍾乳石的參差天花板。
我躍起跳下、磕磕碰碰地前行穿過黑暗的深淵,屢次跌倒,摔得遍體鱗傷,有一次險些撞碎手電筒。我在許多地方停下腳步,用光束照亮已經堵塞和崩裂的拱門。有些房間已經徹底坍塌,還有一些空空蕩蕩或遍地碎石。我在幾個房間裏見到了成堆的金屬物品,有些幾乎完好,有些從中折斷,有些被壓爛或變形了。至於它們真正的用途,我甚至不敢猜測。
我找到向下的斜坡,沿著它朝下走,但沒多久就停下了,因為麵前是一條深不見底、邊緣犬牙交錯的溝壑,最窄處也不少於四英尺。此處的石板已被砸穿,袒露出無法丈量的漆黑深淵。我知道這底下還有兩層建築物,想到最底層被金屬條扣死的暗門,又一陣驚恐讓我渾身顫抖。守衛不複存在,隻有神們自己。
我費了很大的力氣,好不容易才越過這條深溝,遍地碎石使得我無法助跑,但在瘋狂的驅動下,我選中了靠近左邊牆壁的一個地方,深溝在那裏最為狹窄,落地的位置也沒有多少危險的碎石。一個瘋狂的瞬間過後,我安全地抵達了深溝的另一側,來到最底下一層。
我跌跌撞撞地順著滿地碎石的廊道前行,無窮無盡的歲月仿佛在眼前展開。這我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讓我抬不起腳的虛弱感怪異地洶湧而來。這時,我來到一個禮拜堂。這個輝煌的禮拜堂呈圓形,直徑足有兩百英尺,暗色石牆上沒有任何雕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