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遇(3 / 3)

紫依學習不錯,還是個善於運動的女孩,這方麵我就相形見絀了。運動會上都是男人們漢灑賽場,女孩們像被電擊了一樣在拉拉隊裏拚命舞動,在我這恰恰相反。高二運動會上紫依被班主任逼迫參加女子15000米賽跑。我雖然極力反對可她還是站在了起跑線上。沒等比賽開始我就衝進拉拉隊和姑娘們毀成一排。男人在女子拉拉隊裏,比其他人高出一頭特別搶眼。我把一台特大錄音機扛在肩膀上把音量放到最大,開始放崔健的歌——新長征路上的搖滾。不知道是我太煽情,還是崔健的歌聲太有感染力全班男生開始騷動,一個個交頭接耳的,還有的指著我樂,最後都跟著節奏高喊起來。紫依在跑道上靈力的飛奔,勻稱的身材穿著一身雪白的運動服給人感覺特別幽雅,好像一隻矯捷的鹿在曠野中奔跑,給人一種美的享受。跑在她前麵的那個女生身體強壯得像個男人,寬闊的背脊,渾圓的胳膊,碩大的Ru房隨著步伐節奏上下擺動,好像一頭受驚的豪豬在逃脫獵人的追趕,給人感覺特別震撼。崔健和同學們狂喊著“哦哦哦哦``````一,二,三,四,五,六,七。”我自己扛著錄音機站在桌子上亂蹦。到最後一圈了,紫依仍然保持第2的位置,始終無法超過前麵那頭“豪豬”。我心急如焚,但看“豪豬”可能有些體力不支跑步姿勢稍微有些踉蹌,於是我心中開始給她暗下咒語。“摔到,摔到,摔到``````”我一邊默念,一邊像登台做法似的在空氣中比劃。可惜到最後“豪豬”也沒摔倒,紫依第2個衝過終點後到像中了我的詛咒似的倒在了地上。我急了,小腦並不發達的我飛快的跑到她身旁把她抱了起來,在幾個同學的簇擁和掩護下回到了班級方陣裏。場上一片寂靜。校領導、老師和同學們目不轉睛的注視著我所作所為。事後老師和家長知道了我們的關係也找我談了幾次。隻是我的態度始終比較堅決,他們也就妥協了。在他們眼裏早戀的害處已經不是局限於單純的耽誤學習,而是一個讓人鄙夷的字眼兒。他們好像覺得早戀的學生都心裏肮髒,這樣的老師和家長並不占少數。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卻越發覺得那種所謂早戀的情感,不但絲毫沒有一點汙濁的成份,反而是男女關係中最純潔最甜美的一種。我甚至開始覺得沒有經曆過早戀的孩子今後很難品嚐到真正愛情的滋味了,這是人生的悲哀。

都說人生如夢,甜美的自然希望長睡不起,要是噩夢不管你願不願意最後都會從夢魘中驚醒。我這三年的高中生活就好像睡了一大覺,雖然美好占據了大部分時間可最後還是睡眼惺忪的爬了起來。高考如期而至,在高考的前幾個月裏我們依舊天天在一起。對於老師和父母的叮囑我置若罔聞,我們仿佛在等待什麼,但絕不是在等待高考那年的寒冬而是在期盼考完後的春暖花開。成績下來的比往年要晚許多,等錄取通知書下達到各個學校已經是烈日炎炎的盛夏。畢業典禮上我們沒能再看見王校長的雄姿英發,他因為貪汙公款被送進了學校對麵的第2監獄,據說學校整修一個大門他就貪汙20萬,家長門痛惜自己為整修學校而捐助巨款的同時又慶幸王校長隻整修了圍牆和大門沒有把整個學校都翻新一下,學生的成績也沒像當年開學典禮上王校長說的那樣,分數還沒有當時的氣溫高,一個個都名落孫山了。因為成績不理想同學們都自知理虧成了三孫子沒敢過多的言語。家長平時對學校的話言聽計從,對老師也一直像菩薩那樣供著,直到現在才覺得三年的含辛茹苦全都白費了,於是家長們把三年沒發的牢騷在畢業典禮的三個小時中卻都發了,險些沒有演變成集體遊行。在大會上許多家長指出學校的風氣不正和學校的地理位置有直接關係,學校正對第2監獄不但風水不好還應驗了“進墨者黑”。學校新領導卻沒有像當年王校長一樣,他指出我們這批學苗兒是高中闊招後政策實行以後才入圍的產物,成績不理想早在他意料之中。學校的新領導班子一上任就決意把桃李園移為平地,後來聽說他們真那麼做了,並且從那以後主樓後身一片荒蕪,成對的男女學生再也沒法在桃李園裏說說笑笑了,所以幹脆在操場上打情罵俏。那年我和紫依考得都很不理想,爸媽哭的要死要活宛如死了孩子一般,我們到沒那麼悲觀隻是有一點很遺憾,我們被不同的學校入取了。我怕在外地吃苦就留在了本市,她卻去了鳳東。我平生第一次感覺到了分離的痛苦。什麼“剪不斷,理還亂”“相見時難別亦難”。那些文人墨客太委婉分別前的那點工夫全浪費在折柳和贈詩的含蓄上了,說了一褲襠的話,沒一句正經的。舞文弄墨的事情我特意提前辦了。

一場秋雨一場涼,

北雁南歸送媚娘。

紅楓簌簌如淚落,

滿心血憾獨自傷。

吟詩作對我不擅長,更不敢貽笑大方,所以根本沒讓她看,獨自傷的同時順便也就獨自賞了。我們雖然都知道分別的日子轉瞬即至,可誰也不願意提及。瘋狂了整個夏天後我們都準備去各自的大學報道了。開學的前一天晚上我們在一起呆到很晚。我們坐在她家附近的花園裏,看著下班的人陸續的回家和附近的鄰居都友善的打著招呼。當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被割斷於天際,我才發現周圍的樓群都已萬家燈火。老年人都在小操場上集合準備開始跳老年迪士高。小孩子一個個把渾身弄得很髒了卻還在不停的奔跑。中年人打開窗戶朝樓下的孩子大叫著:“***你趕快給我上來,不然你看我一會下去打你不?”我和她坐在石椅上一言不發,呆呆的望著遠方。那天夜裏我哭了。

第二天下著蒙蒙細雨,雨絲如毛使你感覺看什麼都模模糊糊的。風雖然不大,但已有秋的涼爽加上雨水讓人感覺有些冷。大街上濕漉漉的,汽車開得都不快,有的還開了頭燈。騎車的路人都穿著五顏六色的雨衣,隻露著一張臉,突然讓人想起《裝在套子裏的人》。有的車後架上還坐著孩子,小孩都像小袋鼠進媽媽代子一樣使勁往大人雨衣裏轉。一把紅色的傘下我和她慢慢的朝長途車站走著。這是段不遠的路,但是我們卻走了很長時間,可此時不管這時間有多長,我們也感覺它隻是短暫的一瞬,我甚至希望這條路永遠走不完。

“到了那邊給我打個電話。你家人真是的,怎麼不送你過去呢。”我先開口說話了。

“明知顧問,他們來了你還敢來送我嗎?”她有些調皮,但語氣不同往常,甕聲甕氣的。

“以後我們見麵的機會就少了``````”我切入主題,“四年啊``````”。

“你想說什麼啊?沒外人,說吧。”她說話的時候臉的方向除了我什麼方向都麵對了。

“也沒什麼,在那邊好好的``````”我沉默了。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以後做什麼事情大方點別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像姑娘似的。”

“我們第一次見麵就是在前麵那個車站,一晃三年啊。”我意味深長的感歎。

“是啊。一會我就要離開這所城市去別處生活了。”她始終沒有看我,目光一直看著別處。

“嗬嗬,沒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生離死別。你想我了就來電話,想見我了我就過去看你,反正在這坐車就能到。不用太傷感了,沒必要,你說是不?”我說著說著自己眼圈都紅了。

一會我們就來到了第一次見麵的長途汽車站,她把頭轉過來時雙眼已經通紅,我沒能像別的男人一樣堅強,而是與她抱頭痛哭,甚至比她哭的還凶。那情形好像參加葬禮一樣。長途車站裏的許多旅客都看著我們,好像我們是瀕臨滅絕的稀有動物。我發現我沒有文人墨客那樣靦腆,哭得險些把鼻涕流入嘴中,但總不能把分離前的這點時間全浪費在哭上。

我說:“我一定會富甲天下然後去北京接你回來,讓你過世界上最幸福的日子。”

我發自肺腑的諾言是對她的安慰,也是自己的寄托。書到用時方恨少,別的一句我也說不出。她哭著告訴我:不用我富甲天下,隻要我想著她,她就能過上世界上最幸福的生活,尤其臨尾加的那句“我會一如既往的愛你。”更讓我痛徹心扉。這種分離的痛楚讓我心肺欲裂。我不是擔心空間上的分離,也不是擔心分離時間的長短,可我就是在憂慮。我心中有一種恐懼甚至可以掩埋了臨別時該有的傷感,也許就是因為我太怕失去她了吧。

“旅客朋友門,去往北京方向的旅客請到13號檢票口檢票,客車即將出發。”

她聽到廣播條件反射似的把頭深深的埋在我的懷裏,我緊緊地摟著她,雙眼看著玻璃外的雨天,這感覺這種場麵似曾相識。我們又這樣相持了幾分鍾,她慢慢抬起頭轉過身走向檢票口,時不時的回頭張望,頭後的馬尾不停的搖擺,手在不斷的揮動,眼睛在不住的淚流,那淚珠融入在漫天的雨絲中隨風飄遠了。我實在不願意看見她的背影在我的視野裏消失,於是我快速的轉過身向站外走去。我可以清楚的聽見她在我身後呼喊我的名字,我加快步伐把這能將我心撕碎的呐喊甩在身後。

一片半枯的葉子被秋風從樹上卷下來,在空氣中飛來飛去,像跳著美麗的舞步,看似無比的自由,卻從此沒了歸宿,直到它落到地麵,化成泥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