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著一身鵝黃色玉帶圓領袍,玉冠束發,遠遠一觀就覺嬌憨可愛。
也是這遠遠一觀,宗寥即知其是個女扮男裝的小姑娘。難怪她會隱生出不自在的感覺,看見別人女扮男裝她不覺想到了自己的身份秘密,莫名有點堵心。
在女扮男裝這件事情上,宗寥是最有發言權的。
如果不是從小就把自己當成男子來活,又在體態、行為、語氣、思維等方麵刻意作出改變,把之融入日常生活的點滴中,這突然扮一回男子簡直就是:琉璃瓶裏裝寶物——一眼看穿。
小姑娘此刻正坐紫檀太師椅上,津津有味地吃著糕點,像是幾天沒吃飯了似的一直咀嚼著,期間家仆恭謹地將茶水喂到她嘴邊,又是插嘴,又是捏肩,又是剝果子……
供神都沒這麼殷勤。
未幾,幾個沉香樓的侍生出現在她身邊,將旁邊的屏風往鄰座挪了挪,騰出更大的空間來,再搬來一張相同的椅子放置食桌另一側。
她像是個隻有嘴能活動的木頭,一個眼風都不掃向忙碌的人,隻大模大樣地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目光直直看向宗寥這方。
待對接到宗寥瞥過去的視線,木頭立馬朝宗寥揮了揮手,笑容晏晏。
宗寥長眉一蹙,心道那姑娘是在向她打招呼?
她是誰呀?
宗寥一頭霧水,她現在的意識裏可沒有這號人。
猶疑片刻,宗寥又回看向她。
可見她還是一直注視著自己,且眼裏好似還冒著亮晶晶的星子,想要撲到她身邊來般迫切。
宗寥承不起那樣的熱情,眼神一閃,忙不迭將脖子縮回來:“斜雨,你看看那邊坐著的小姑娘是什麼人,好像認識我,一直在看我們這邊。”
斜雨兩步上前,探出腦袋晃了晃,回頭道:“世子爺莫是眼花了?這樓裏沒有姑娘呀!”
“左手邊,二層,第三座。”宗寥提示道。
斜雨再次看去,這回她看得仔細,能看到是有個男裝女孩了,由於距離過遠,對方又作男子打扮,她也拿不準那姑娘是誰。
下一刻,斜雨忽然低語:“奕王?”
誰?宗寥腦裏閃動一瞬,“你說那小姑娘是南宮述?!”
斜雨解釋道:“不是。奴說的是奕王來了。還與那姑娘同坐一處,有說有笑,看起來關係不錯。”
宗寥一聽,眼裏迅疾湧現鄙棄神色,順著斜雨的視線方向賊頭賊腦瞧過去。
恍惚間,她覺得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因為出現在她眼裏的是一個寶冠玉簪,青衫飄然的溫雅公子。
就如……昨日站在宮城樓宇上那位,玉質金姿,綽約如仙。
完全無法與昨夜見到的那個披頭散發的,行為鬼祟猥瑣的妖精扯上半毛關係。
形象氣質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分明就不是一個人。
沒錯,他不是南宮述,一定不是!宗寥極力否定那個出塵的男子是斷袖王。
愣如呆鵝的她回過神來,卻見男子橫來一道怪異的目光,似喜還厭,表情淡淡看不分明。
一記眼刀剜過去,宗寥極速縮回座,猛喝一口茶定定神。
片時後,圓形華台走上一手持竹竿拂塵的年輕人,人稱“竹竿子”,是為引幕的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