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悄逝紅日盡,遠岫浮嵐彩霞生。
晚風攜去餘溫,前方坡崗之上,長簪挽發的男子長身玉立,衣袂輕颺,靜觀遠處綿延峰巒。其身邊一黑衣少年坐在高坡上,手持六孔陶塤緩緩吹奏。
散落的樂音環繞,飄浮,躍上雲梢。
幽遠綿長。
一幅唯美的夕陽剪影畫立時滲出三分淒婉悲涼。
宗寥後背一涼,轉身取了件大袖披風攏上。順手又撈過憩榻上那件墨綠大氅抱著,走入悲婉畫境。
抖開的衣裳欲將披攏那頎長身姿上,宗寥卻立馬收了回,把厚實一件氅衣懟至那人麵前:“西北風好喝嗎?當心染了風寒累及到我這個宗侯爺家的寶貝兒。”
南宮述垂目,先看了眼晚霞映紅的一張俊俏側臉,無聲淺笑。
她故作冰冷,目不予人的傲慢姿態極是招人,拿過衣裳披上,南宮述道:“好一個……寶貝兒。”
宗寥深吸一口純淨山風,舒爽感直衝靈魂,一滌繁城裏沾染的濁氣,頓覺心曠神怡。
她微微笑了,開口時,話語裏又是紮人芒刺:“你別跟小爺說,耗了一日光景,就是為了來此荒山野地看太陽落山。”
殊不知,她偽裝出來的每一麵孔都被高一尺的微涼眸子瞧入眼裏,傳印於心。
這樣有趣一個人,便是不做那相親床伴,深交為友也趣事一樁吧!南宮述心說。
靜瞧了她好一會,他才淡淡說道:“看身後。”
宗寥聞言回眸,霞光灑落一條入林曲徑中,兩側蒼鬆幽林,葳蕤叢叢,陰森森的。
“看起來不是什麼好去處。”宗寥嫌棄說,一個姑娘野到這種地方來,不由讓人心裏打了小鼓。
忽一回想,似乎又不對,她現在可是個男子,且她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做了回流氓,難道還能怕一個被自己糟蹋了的人?
很快宗寥就放下了戒心。
深暗密林,淒婉塤聲配佐,讓人汗毛倒豎,回頭宗寥對白摯道:“英俊的小公子,咱能不吹這瘮人的曲子嗎?雲安世子心髒不好,膽子還小。”
話音方落,白摯收聲,背上環首長刀倏出,星隕光速閃離原地,躍下陡坡,隱入山坳灌木叢。
身法之詭譎,怔得宗寥愣神良久。
“我剛才……得罪他了嗎?”宗寥問。
南宮述淡淡道:“古來有塤聲引獸而獵之。今年第一口新,你陪我嚐吧。走了。”
掏出蠶絲手套戴上,南宮述驅動車駕。
騰身輕躍,宗寥坐到一身貴氣的“車夫”身旁,晃悠著垂下來的兩條腿:“不等你家侍衛了?”
南宮述沉吟不語。
“冷血。”宗寥喃喃。
南宮述但笑不語。
***
郢山別業,背倚險峰,曲徑蜿通。
經南宮述介紹說,此處曾是一名隱士的居所,因為地勢偏僻,罕有人至,隱士去後這座宅子的地契就一直壓在宅莊牙人手裏。
風雨數載,無人問津。
一次機緣巧合下,南宮述發現了此地,但由於他曾在皇帝麵前承諾不戀地位財產,不好明麵上購置私產,便隻好將此地掛在好友司臾名下,以作休閑之用。
左右他是真閑人,在城內除了去太學藏書樓修複些殘籍,部分時間都會來此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