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您要的人帶來了。”一個鶯啼般清婉的女聲說道。
宗寥睜開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入夜了?”宗寥乏乏問。
斜雨兩步上前,拿開她蓋在臉上的書,“還早呢。”
宗寥咧齒笑,看著視線上方的姑娘,見她樣貌清麗俊俏,側辮的長發綁著碧綠的絲帶,從肩側微微垂落,穿的也是綠色,整個看起來像株垂柳似的。
“搭個手。”斜雨聞言伸過手去扶了宗寥一把。
“處理好了?”宗寥坐起後向斜雨身旁掃量,才一定睛,猝不及防地她被駭得一下又靠回躺椅上,“什……什……什麼東西啊?”
宗寥指著斜雨身後一個黑若煤洞子裏鑽出來的人形樣物體結舌問。
斜雨退開,讓出位置,遂可見那黑乎乎的物體一頭草窩亂發,比街邊乞兒幾年不洗的垢發還油膩。
亂發下一張臉也是油黑發亮的,跟墨塊一樣油潤厚實,隻有那一雙亮晶晶的帶著幽藍光澤的眼珠子在轉動,顯示自己是個活物。
看他高挑軀肢上隻攏了個髒爛麻袋,長胳膊長腿也是和臉一樣的黑色。
雖不願信,宗寥還是開口問:“這是醫堂裏那人?”
“回世子爺,正是那人。”斜雨一臉得意神采,“怎麼樣?婢子沒負您所交代吧?”
看著那像是從淤泥塘子挖出來的泥藕棍子一樣的人,宗寥選擇沉默。
良久,宗寥才道:“我讓你和颯風把他帶出去換個模樣再帶進來,怎麼給弄成這副鬼樣子?”
斜雨道:“世子不是說要把他當成奴仆一樣買進府嗎?人牙行裏的奴人差不多都是這樣的。”
“你確定?”宗寥矚視著小姑娘。
斜雨兩手絞著胸前發辮,弱弱道:“保險起見,下手重了些。”
“所以你們是怎麼把他弄成這樣的?”
斜雨支吾:“就是……我們把他從後院帶出去後,找了個沒人的巷子,用灶膛灰和著豬油塗的,麻袋是隨地撿的。”
“我讓你們把他稍微弄慘點就行,完全沒必要弄成這樣,待會兒要怎麼洗啊?”
“婢子也是這麼認為的。可颯風說洗一天也比躺兩天劃算,就……”
“什麼躺兩天?”宗寥一時竟沒明白。
斜雨道:“不是世子您說拎他出去揍一頓再——”
“咳——咳——”宗寥趕緊打斷斜雨話頭,這樣的話大可不必說出來!
待斜雨腦子轉彎回來的時候,一道幽怨陰暗的瞳光已經投射到了宗寥身上。
“嗨!瀚。”宗寥朝他揮手示意,展示出她融意洋洋的笑顏,“事情不是你理解的那樣。”
起了身,宗寥走到瀚的身邊,努力管住嘴角,不去看他白皮變黑皮的詭異模樣,極力解釋道:“你不是想留下來嘛,我也是為了避免日後有人找你麻煩,才想出把你當成奴仆買進府的,有憑有據才有說話的份……”
宗寥從袖裏掏出宗老提前準備好的身契展開給瀚看:“你看,以後你就是我雲安侯府的人了,可以四處走動,也不用怕什麼人知道你了。”
瀚看了看文書,注意力落在一個正書的“瀚”字上,其他內容他不在意,隻覺得這個“瀚”字很特別,一定是她有意交代的。
在他的認知裏,一般的奴仆就像豬狗一樣低賤,是不配有名字的。
他在她這裏,不僅有名字,還用的是自己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