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當一回學識淵博的王爺的人生導師,可把白摯得意得不知人外有人是何物,隻要此一刻能為主子分憂,他必要把畢生所攢的知識都搜刮出來。
摩拳擦掌,他圍著南宮述娓娓道來:“王爺有所不知,世間情愛也分很多種的。
有細水長流緩緩滲透的;有萍水淡淡突開情竅的;還有一眼驚鴻從此餘生非你不可的;更有先兵後禮,一夜定情的。就像王爺和世子這樣——”
“住口!你剛剛說誰一夜定情?”南宮述即時喝止。
白摯被震得瑟縮到一邊,組織好語言上前重新闡述:“卑職失言,王爺與雲安世子是一吻定情……不對,應該叫一吻結緣,不打不相識的,也就是常言道的‘歡喜冤家’。”
南宮述臉色鐵青聽他說完了一堆廢話,居然沒再凶他。
一吻結緣……
南宮述反複咀嚼這四個字,心忽然突突地跳,他真的要去接受這份奇怪的感情嗎?
抬起微微顫抖的修長玉指捏住眉心,還是不能認同白摯讓他正確麵對自己感情的話。
七情六欲的經書他看過不止一遍,不管是他人的癡嗔貪欲,還是自己的喜怒愛憎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難道獨獨參不破自己的情竇?
真是頭疼。
長長呼了一口氣,南宮述踢掉皂靴,赤著腳一步一歎下了樓,白摯收好靴襪,提上南宮述常穿的木屐屁顛顛跟上。
南宮述每次心裏不痛快就會褪去鞋襪,踩著冰冰涼的木地或院裏的町石閑閑散步,先是到靈園喂喂他那隻叫“大絨”的白虎,再到院裏遊蕩。
他的心事從來不說與人知曉,也從來不把情緒發泄到他人身上,盡管每次怒火已經燒到冠頂,都不會等到他哪怕一耳光。
跟在南宮述身邊這幾年,白摯也慢慢從他的行為裏摸索出了些他大致的喜好。
如他光腳踩地這一習慣,估摸著是想通過腳底傳來的冰涼感刺激內心的不安,平息翻湧的怒氣等不自在情緒。
確如白摯所想,南宮述正是在用刺激腳底神經的方式來發泄心中亂竄的思緒。
不僅如此,他還會在心神不寧的時候到靈園把喂養的大老虎放出來遛。
像熬鷹一樣與它對視半天,因著這般,凶猛的老虎活生生被他陰鷙的眼神瞪懾成了溫順的大花貓。
馴乖了老虎,南宮述此後再和它相處,便時常會靠在它柔軟的皮毛上小憩養神,一躺就是老半天。
直待平複了煩躁心情,他才會在一群俊俏男侍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回殿入寢。
***
春盡夏始,萬物豐隆。
皇城以西八百裏,契延山,占地近千頃寬的皇家行宮巍峨坐落在平曠草原與幽密林原之間。
行宮四界銅牆高築,牆內宏殿佳苑分布有序,樓閣台榭錯落有致。
絲緞青澗由西界牆垣邊的假山石下緩緩冒出,曲折蜿蜒過每一處花園雅舍,至東界另一方院子的花園石景間靜靜隱出,在行宮外沿蓄起一條規模較皇城護城河小一些的濠渠。
巧妙的設計讓人看不出水從何處來,又往何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