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數落下來,莫說蘇涉了,連候在一旁的禁衛也不敢做大動作,生怕鐵甲聲吵了這些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
蘇涉戰戰兢兢:“那……世子和王爺既有傷在身,我等就不打擾了,這就退下。”
說罷要走,宗寥忽然叫住:“等等。”
“世子還有吩咐?”
“大統領是不是忘了些事?”
“並無。”
宗寥拉上他,“你方才隻看了簾帳後和衣櫥內,還有屋梁和床頂……和床下還未查過,要查就要查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僅你放心,我也放心。”
邊說著,宗寥到處指給他看。
為了一個不知所蹤的刺客接連得罪兩個身份貴重的人,還平白被南宮述踹了一大腳,還被他威脅恐嚇,現在又欠下一個人情在宗寥這裏……
蘇涉哪還有臉再搜查二人香臥?哪還好意思賴在此地?
抽身出來,蘇涉連聲告辭,一直出了房門他才打正腰板,肅然轉身,帶著自己的人出了院。
聞人聲遠去,宗寥急匆匆跑去關上門,放下幔子,趨至床邊,而後“梆”一聲倒下,在床上“寫”了一個潦草的“大”。
“累死爺了!”宗寥哼哼。
……
宗寥翻過身,支肘端著下頜,靜靜看著鏡前安坐不願搭話的人。
他一頭潑墨烏發披垂至腰,油亮亮的。
身後的侍衛兼老媽子用玉梳一下一下不緊不慢地為他篦著發,將上層仔細分出,挽作髻,別上精致長簪……
真是比女人還精細!光梳個頭就梳老大天!
宗寥撓撓腮,再道:“你方才威脅蘇涉,是不是想拉他入夥?”
“我威脅他了嗎?”南宮述起身慢悠悠過來,撥開她的腳,蹬開床前腳凳,貓下腰去瞧了一眼,“把人弄出來吧。”
“是,王爺。”白摯伏下身,匍匐進去,不一會即拖出一卷著的棉被。
“你休要蒙我。”宗寥讓出位置。
錦被打開,一容顏清美的男子赫然呈現,正是禁軍破屋前兩人合力藏於床下避禍的司臾。
“等會說不定還會有人來,行不行呀?”宗寥伸手去幫忙,南宮述沒讓,與白摯一人抬頭,一人抬腳將人小心放躺到了床上,取新被蓋好。
南宮述忙完才搭話:“有你在,怕甚?”
“嘿嘿,你在誇我哇?”宗寥驕傲地害羞了。
南宮述擺了擺腦殼,笑歎不能。
給司臾解了閉息穴,搭上脈,南宮述闔目號著,柔聲道:“你與姓蘇的廢話半天,可是已經想出如何把你小舅舅帶出去的辦法了?他上你套了?”
“甚麼話,怎麼就叫上我‘套’?我是真心想幫他才替他出謀劃策的!哪像你,上來就給人一大腳踹飛,嘖嘖……還陰陽怪氣放話威脅,說,你手裏握住他哪條辮子了?”
“你先告訴我你出的詭計,我再決定要不要回答。”
“小氣!”宗寥撇嘴,“都跟你說了我是真要幫他。”
“嗯。”南宮述漠然地應了聲,輕飄飄一個字卻冰涼,帶著等待,帶著不許敷衍的威嚴。
宗寥真是怕了他,但想到他總因為自己而被人“刮目相看”,心裏不免覺得虧欠。
心想他如果不裝腔,不在人前擺出親和假麵,還是很威嚴、很氣勢雄偉一個人的,是比這世間許多男人還要威武的男人。
人生不可自擇。
宗寥同情他,喜歡和他較勁,也樂意為他低頭。
“小舅舅如今傷得不省人事,若想送出去……嗯,我覺得不是件容易事兒,所以我想了另一個辦法,一個可以讓小舅舅不受折騰,安心養傷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