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長一席話聽下來,南宮述從中得出些不確定信息。
將皇後的話剖析開來,可知宗寥小時除了雲安侯和她口中常念的胥姑,無一人可接近她。
雖目前尚不清楚其中隱情,卻足以說明宗寥為何能在眾人眼皮子底下安生十幾年不暴露。
——幼時有雲安侯和藍胥像守寶貝一樣近身看護著,旁人自然沒有機會接近,何說是看她的裸身了。
等大了之後她自己又揣著一身本事,一般人更沒可能接觸到她。
偷天換日這種事說起來簡單,可真要做起來才知其中艱難。
例如宗寥,她是皇親國戚,又生得喜人,上到皇帝皇後,下至親友家仆,論誰不想伸手抱一抱,摸一摸?
然而雲安侯卻總能巧妙地化解了此類問題,其心計智謀可見一斑。
隻是,讓南宮述意料不到的是,皇後月前還頻頻阻撓宗寥與他往來,如何一轉眼,她就好像默允了他與宗寥的“不正當”情意?
還說出些令人聽得不大明白的話語,是何種因由令她豁達到放棄宗家的子嗣傳承?
無論是何種原因,她對宗寥的疼愛並不像假。
人人盡知皇後看重雲安侯府的盛衰,如今這般她尚還能說出此種話。
南宮述作為當事人、知情者,且又珍愛著宗寥,所以即便皇後不問,他心裏也早已寫下了答案。
“世子淨明如玉,恣意無雙,非世間最珍貴不配。”南宮述誠摯地道。
“貴?”這世間何物最貴?皇後心中一驚,不由己地打量了他好幾眼,心說莫非你也覬覦著那至尊寶座?
這話要尋常人說來,皇後也不會多想,但若是被賦予了皇室血脈的人,那就隻能另當別論了。
“要……多貴?”皇後試探著問,婉轉如鳳吟的聲音略微發著顫。
南宮述知“忌”不亂,道:“無價。”
語調沉重,態度堅定若磐,如立誓一般。
皇後追問:“何為無價?”
南宮述思忖須臾,方道:“皇嫂明慧通達,一生重親惜情,也經年少許多美好境遇才到如今,必然深刻體會過這無價之物是何物。”
此話一出,皇後心中驀地一痛,好似被人用利器戳入心髒般的痛。
她白皙的帶著些沉鬱疲倦的麵容漸漸僵硬,目光黯淡而仇憤。
——除卻入宮前家人無私給予的疼愛、寵慣,除卻年少時每見愛慕之人時心花怒放的乍喜,以及與有情人相慕相惜時的美好,還有何物能以“無價”二字賦之?
皇後不知南宮述正是有意引導她回想往事,隻道:“兩男之情終無法計長遠,”歎了歎,又道,“……但願你的無價能讓我兒歡喜無憂,不受委屈。去世子屋。”
皇後袖袍倏地一擲,撇下南宮述躬身原地,直取宗寥臥房。
南宮述勸阻無果,隻好訕訕跟上。
晴光潑灑,氣溫適宜。
被禁軍打擾過的庭院仍舊淩亂著,唯一可取便是沐雨後的草植散發出來的清新怡人的氣息。
“回頭差內務府的人把雲安世子的院收拾了,這個蘇涉……調教出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將我兒的院翻騰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兒犯事了!是當本宮不存在嗎?”
皇後走一路看一路,也喝斥了一路。
深知皇後尤為寵愛親侄,最是看不得她受哪怕一丁點的苦,見皇後不悅,跟來的宮人們立即心會,各自忙開,將翻倒的桌凳、花盆、水缸、花架等一一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