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皇後折尊奉新主,群臣心頭陡然心血翻騰,仿似有一道春日的晨曦穿透雲層照下,撫得人心裏暖暖的。
正襟理袂,百官嘩啦啦稽首,動作整齊劃一。
如山風過崗,壓彎翠鬆一片之態勢。
皇後起身,把剛跪下的宗寥牽起來,“他是你拿著先聖禦旨擇定的皇帝,你便就親自引他上去吧。姑母看著你。”
言罷拿過南宮述的手搭在宗寥臂上。
她帶著小皇孫又跪下。
宗寥仰頭看著那九龍盤繞的金燦燦的龍椅,回眸又看烏泱泱一堂朝服斑斕的項背。
深長地一吸一呼,她側眸看著南宮述俊逸的半邊容顏,道:“吾皇,臣扶您上去。”
激動的話音裏透著一絲惆悵。
南宮述審著她語氣裏的那一絲傷感,轉眸看她。
她嘴角時刻銜著一彎甜笑,瞧著明媚溫暖。
卻在她側顏的那顆晶瑩的眸子裏,他看見了淡淡如涼月的一縷憂傷。
她戰勝了她口中萬惡的階級權勢,最後卻還是助他成為“萬惡”。
說好的瀟灑風流沒了;約定好的縱馬天涯泡湯了。
不想挨邊的宮牆生活則將來臨。
她一定不樂意極了。
南宮述暗自慨然,大手順著她纖長手臂遊移,停在她白皙手背。
他緩緩握住她指尖,微微偏過頸項,小聲道:“吾後,有勞。”
宗寥仰目與其對視,抿唇一笑,笑顏裏夾雜些許苦澀,眼角微微有些星子碎粒泛動著。
長身相攜走上華彩玉階,宗寥引他坐上象征著可行使無上皇權的龍椅。
南宮述緊緊攥著她的手,不舍鬆開。
南宮述稍稍往旁邊挪了挪位,道:“你陪我。”深邃的桃花眸底乞意微瀾。
能於一場紛亂之中不踏一具屍體登上皇位。
他不說會有多開心。
欣慰還是有的。
可之類情緒的背後,他抖然卻生出某種道不明的愁緒。
他有些怕——冥冥難辯間,他總覺自己可能會失去些什麼。
可她已經是他的了,完完整整,裏裏外外,滿心滿眼……
一切能予的她都給了。
他還想奢求什麼?
然神色裏偏有一團散不去的憂鬱。
宗寥看著坐在寬敞華美龍椅,一身素衫,一臉淒慘卻自帶有一身赫赫威儀的他。
不禁別臉失笑。
心說讓你當皇帝還委屈你了?
但看他仍紅腫著的半邊豬頭臉,呃……確實是挺委屈的。
將手自南宮述微微粗糙的掌心用力抽出,她低聲道:
“吾的皇,今夜我跨出這道殿門,明日百姓的手指能戳穿我脊梁骨。
倘若我再做點逾矩之事,這滿堂的利齒立馬能把我諫死。
你不想看到我遭受那樣吧?
當皇帝累是累了點,但這事它意義非凡——因為從今以後,你不用再受誰的壓製,不用再因誰的臉色屈了自己。
即使我不能陪你坐在同一位上。
但你所將治理的這片天下。
我會竭盡所能與你一起將它打造成我們所祈願的模樣。
會陪你看著它日漸繁盛。
陪你看它歲歲昌平。
我舍不了你一分,一毫。
你之於我,是淨澈無暇的明珠,我願一直捧著你……”示出紅潤手掌,“在我手心。”
說完,她柔柔地笑。
柳葉長眉彎垂,撩逗潤白麵容上兩汪清淨含媚的瀲灩。
瞧她柔軟笑顏中不懼摧折的堅定,她仿似將他看作了一種信仰,聖潔的隻可被她褻瀆的信仰。
南宮述蹙著烏黑鋒利的眉。
臉驀地暈上一層陰翳。
什麼叫捧他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