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一夜,寒風也呼嘯了一夜。
傅嘉魚翻來覆去睡不著。
腦子裏一遍一遍回憶話本中的情形,準備為自己找一條最好的出路。
她這些年被宋氏養得嬌弱無能,就算直接當著宋氏的麵提出退婚,宋氏也有的是法子將她駁回來。
更何況,如今的她寄人籬下,若沒有萬全準備,隻怕會隨時受製於人。
到那時,他們逼著她與李祐成婚也不是不可能。
一想到夢中李祐為了江畔月,欲置她於死地的場景,她便渾身發抖。
天一亮,傅嘉魚便醒了。
周嬤嬤從門外進來,帶著一身的寒氣,也不瞧她病好了沒,立在床帳外,直接開口道,“還有幾日便是哥兒的冠禮,姑娘還是莫要為了個丫頭與哥兒使小性兒,惹得哥兒不痛快,姑娘你自己也不好受不是?”
見沒人回答,又問,“姑娘,你醒了沒?”
周嬤嬤是宋氏派來的,做了她幾年乳母,在她這兒得了不少好處和臉麵。
當著她這麼個姑娘的麵兒,也從來不把自己當外人。
傅嘉魚靠在床帳內的引枕上,隔著輕紗,望著周嬤嬤這張虛偽的老臉,虛弱道,“醒了,早就等著嬤嬤過來。”
說罷,從床上起來,撩開帷帳,自顧自走到梳妝鏡前坐下。
也沒往日的好臉,臉上一絲笑意也無。
周嬤嬤琢磨著她發白的臉色,試探道,“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
“哥兒還關心著姑娘呢,專門讓老奴過來看看。”
“他怎麼自己不來?”
周嬤嬤聽著她冷淡的聲音,心裏莫名奇怪。
往日這位是最好哄的,三言兩語裏隻要提起哥兒,她必然會臉紅靦腆,便是找她討要些金銀珠寶,也很容易。
怎的,今日瞧著卻這般……
她說不上來,眼尾餘光一掃,看見那矮幾上被剪爛的荷包,哎喲一聲,沒大沒小的責怪道,“姑娘怎麼將這荷包給剪了?眼看就是哥兒的冠禮了,此時哪還有時間準備別的禮物?姑娘這般氣性,當真要惹哥兒不高興了!”
“周嬤嬤!”
傅嘉魚將手裏的玉梳擲在地上,從未發過脾氣的鵝蛋小臉兒蘊了一層怒意,“若再這般在主子跟前沒大沒小,就請出去!”
“老奴……”
“出去!”
周嬤嬤一驚,真是天大的怪事!
一向脾氣跟兔子似的姑娘,怎麼忽然獠起了牙?
難道世子爺為著月落當真把這位給傷著了?
她欲言又止的閉上嘴,沒再說話,傅嘉魚再怎麼,也是這衛國公府裏的主子,忤逆不得。
沒過一會兒,濯纓閣裏的事兒,便事無巨細的傳到了宋氏耳朵裏。
傅嘉魚如今才知道,周嬤嬤是宋氏放在她院兒裏耳目。
以前她將她當親人一樣依賴,有什麼好東西,一個勁兒的想著她。
哪怕她隻是衛國公府一個下人,為了全她的臉麵。
她身上穿的用的吃的,哪一樣不是她拿錢供著的。
知道她不過是宋氏派來管教監視她的之後,她心痛無比,隻覺得諷刺至極,一夜輾轉,心口那口堵塞的濁氣才消散。
從前給的就當喂了狗,從今日後,她對衛國公府上下,絕不會隨意姑息白給。
望著銅鏡裏雪膚烏發的少女,傅嘉魚深深吸了一口氣,眼圈兒酸脹,眼下是兩片熬夜過後的青黑。
梳洗穿戴整齊後,她壓下心底那份委屈,扶著疏星的手起身。
房門打開,走到廊下。
疏星便止住了腳步,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姑娘。”
天光乍泄,傅嘉魚抬手擋住那道刺人的光線,輕輕抬眸,便見一道頎長身影背著身子舉著一把油傘立在院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