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歲月的洗禮,他身上沉穩的氣息越發濃重。
“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
陸沅沅心底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沈聿知牽過她的手放在掌間,一晃,她嫁進沈家已經快十年了,前幾年祖母身體不好,她堂堂郡主放下身份,日夜守候在老人身邊,替他盡孝。
祖母走後,母親傷心了好一陣,他與父親又忙於朝政,從那時候起,府中上下都壓在她一個人身上。
手沒有原來那麼細膩了,眼角也竟然有了皺紋,兩個孩子被她教育得很好,聽話,乖巧。
這些,他都知道,也記在心裏。唯獨沒聽過她說一聲累。
“這些年,辛苦你了。”
沈聿知看著掌心的小手,低聲道。
陸沅沅心裏脹脹的,笑了笑:“雖然我不知道外麵發生什麼事了,但是你放心,家裏我一定會照顧好,你跟父親放心就是。”
沈聿知點點頭。
陸沅沅看著他,小心翼翼問:“到底怎麼了,能與我說嗎?”
沈聿知抬頭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如果我會離開你們幾年,你會生我的氣嗎?”
陸沅沅心一急:“什麼叫離開我們幾年?你要去哪裏?”
沈聿知忙攬過她,輕撫她的後背安慰道:“別急,聽我慢慢說。”
陸沅沅深呼吸一口氣,點點頭:“好,我不激動,你說。”
過了一會兒,沈聿知才道:“皇上削藩這些年,大晉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朝中穩固。”
陸沅沅點頭:“我父王也說,堂哥比任何人都適合做皇帝。”
沈聿知點點頭,不可否認。
“可是,這跟你要離開有什麼關係?”
陸沅沅抬起頭問。
沈聿知低頭親了親她的眼睛道:“今日一早下朝之後,父親將我叫過去說,說他想辭官。”
“什麼?”
陸沅沅驚訝坐起身。
看著沈聿知眼中的傷痛,她忽然明白了。
“父親想給你讓路?”
沈聿知閉著眼睛輕點了點頭。
陸沅沅:“可是,可是父親今年還不到五十啊……”
身為內閣首輔的沈博禮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這個時候提出辭官,無非就是為了他的兒子。
更何況,這兩年她出門去各個府上做客也發現了,除了洛家之外,沈家、嶽家,哪怕他們慶王府,也與皇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如今皇上寵愛皇後,皇後母家如何不重要,可身為帝王,一旦起了疑心,以如今沈家的地位,無異於烈火烹油。
沈博禮這時候想退一步,一是為自己的兒子讓路,二無非也是為皇後著想。
所謂知父莫若子,沈聿知自然知道父親的抱負,他不忍父親一腔抱負無處施展,那麼,隻能他離開。
“你想去哪裏。”
想明白了,陸沅沅低聲問。
沈聿知長臂一攬,又將人抱在懷中,有些不舍道:“西肅王死後,西北的百姓生活一直都很苦,所以我想……”
“你決定了?”
陸沅沅忽然問。
沈聿知硬了硬心腸,道:“嗯,折子我已經寫好,隻要你同意,我明日就將折子遞上去。”
“那我若是不同意呢?”
陸沅沅盯著他的眼睛問。
沈聿知愣了一下,他似乎從來沒想過她會不同意。這麼些年來,無論自己做什麼,她都無條件支持自己。
想到這些年,沈聿知原本堅定的心忽然有些動搖,慢慢道:“你若是不同意,那我就還去大理寺,做我的大理寺正,這樣有時間多陪陪你,也好。”
陸沅沅忽然笑了:“好,我知道了。”
豐正十一年,在皇上三番五次地駁回沈聿知的折子後,最後終於被他纏得受不了,一氣之下批準了。
五月,沈聿知告別親人,踏上了西北之路。
“沈聿知!你等等我!”
心中正懷念妻子的某人,忽然聽到身後一聲嬌喝,驚喜地轉過頭:“沅沅?你怎麼來了?”
陸沅沅一身錦衣,滿頭秀發高高束在頭頂,眉眼生動。
沈聿知有些恍惚,他好像又看見了十幾年前恣意飛揚的那個小姑娘。
……
“西北風沙很大,你皮膚會變得很粗糙的。”
“我知道啊,你忘了,當年陸懷州在西北散播天花,也是我跟著你去的呢。”
“西北的吃穿都沒有京城精細,時間久了你會煩的。”
“你放心吧,染姐姐答應我,每個季節都會讓人將京中最時興的樣子給我送去的。”
“你會很長時間看不見熙熙兄妹的……”
“……我知道。不過娘會照顧好他們的,皇上說,三年期一到,你若是不回來,他就去親自把你捉回來……”
“沅沅……”
“沈聿知!你再磨嘰我就反悔了!”
“我想跟你說,沅沅,能娶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