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總是要下雨的。
百良縣的無名墓園在這樣的日子裏被襯的更加淒涼。
一身黑衣的宋二樂撐著把素色油傘,頭發隻用簡單的木簪盤在頭上,清冷的麵容透過綿綿的雨水顯得有些疲憊。
這墓園無名,園內的一座座碑上也不見姓名。
宋二樂本想著今日隻是漫無目的的轉轉,聊表慰藉,卻不想在轉角處遇到了個意料之外的人。
那男人冒著雨大剌剌的坐在地上,手裏端著酒壺,酒紅色衣衫早已被雨水打透,頭發也一綹綹的貼在額上,臉頰稍紅,看上去已是微醺,容貌不算俊俏,倒是有幾分秀氣。他麵前兩座碑前,分別放著幾束雛菊和一把野菜。
宋二樂見狀一愣,還不待她先反應,那男人卻開口道:“縣丞大人好啊,沒想到你我初次見麵竟會是在這種地方。”
聽到這話宋二樂麵不改色,隻是輕聲道:“仁兄恐怕是認錯人了。”
“認錯?小宋大人,我還當你是個聰明人,這麼一來可就沒意思了。”
宋二樂不語。
男人灌了口酒後接著道:“宋二樂,宋平之女,今年初春隨父赴皇都上任,隻是途中遭遇端王餘孽伏擊,致使令尊昏迷不醒,現今仍臥床在家。而您,小宋大人……”
細雨微蒙,楊柳搖曳,男人突然抬起頭看著宋二樂,他雖然一副邋遢醉漢形象,但眼神卻格外清明。
“您本該隨父一起到殿前司報道,但令尊此時畢竟生死不明,您這份‘雞犬升天’的福分自然也就被耽擱了,文任司那群見風使舵的老爺們把你打發到百良縣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倒也是順理成章。”
聽男人說完,宋二樂終不再是麵無表情,微微一笑開口道:“想不到吳緋大人對我竟是如此上心,在下可真是受寵若驚呢。”
吳緋聞言搖了搖頭,“小宋大人太過妄自菲薄了,畢竟以後下官可是要在您手底下討生活的,做些功課還是要的。”
宋二樂不再回應這個話題,把目光移向吳緋身前兩座碑上,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開口問道:“不知道吳大人在此祭拜何人?”
吳緋輕笑一聲。
“小宋大人有些明知故問了吧?”
“哦?我想吳大人怎麼也不會在自己已故雙親的墓前隻是擺上些尋常野菜吧?”
其中一座碑前的野菜確實刺目非常。
吳緋不答,宋二樂便接著開口道:“吳大人,素聞你精通律法,可否請教一二,公然祭拜逆黨,該治何罪啊?”
“哈哈哈哈哈!”
吳緋倏然大笑起來“看來下官方才是誤會小宋大人了,小宋大人當真是一等一的聰明人,這罪名嘛…按大順律法,當誅!”
宋二樂靠前一步,以便能夠更看清吳緋臉上的表情,而後開口說道:“如此說來,你是要自首了?”
吳緋故作驚訝道:“小宋大人這是說的哪裏話?”
“哼,裝傻充楞,”宋二樂輕哼一聲,用手指了指那放了野菜的無字碑“你敢說這不是前惠王的墓?”
吳緋聞言立馬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來“看來小宋大人是誤會了,我隻是覺得這亡魂恰好埋葬在我爹娘墓旁,倒也是種緣分,便順道祭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