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曆史背景下,孫健忠重新審視自己的創作:“我拋開傳統的成見,對生活下了一番重新認識,重新理解,重新評價的工夫。”孫健忠由此確立了自己“完全忠實於生活”的創作原則,“生活是個什麼樣子,就寫什麼樣的作品。努力按照生活的本來麵目,寫出像生活那樣真實的作品。努力提供給讀者一幅真實的圖畫,一個真實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裏,有順利也有受挫,有生長也有扼殺,有歡笑也有眼淚,有七情六欲也有理想和意誌,有美好的情操也有人生和人性的呼喊……於是,我在粉碎‘四人幫’以後的第一批作品就這樣產生了”⑥。但是,“1976年底‘文革’結束後的一段時間,文學並未在較大的範圍裏實現從‘文革文學’的轉變。寫作者的文學觀念、取材和藝術方法,仍然是‘文革文學’的沿襲。出現對於‘文革’模式的明顯脫離,是從1979年開始”⑦。孫健忠在“文革”之後到1979年之前的文學創作具有某種過渡性,小說《母愛》《菩提薩埵》《滔天浪》等同樣體現了這一點。
《母愛》寫的是在黑白顛倒的時代,母親翠葉因為不舉手喊打倒賀龍而成了“反革命”。她為了保護丈夫和女兒,而主動發表“聲明”,解除與丈夫的婚姻關係,與女兒小葉子脫離母女關係。歌頌了人民群眾深深地熱愛革命前輩賀龍元帥,在大是大非麵前寧折勿彎、無私無畏、堅強不屈的犧牲精神,從而說明了賀龍元帥與人民群眾的血肉聯係,是任何壓製和迫害都無法改變的。小說通過兒童視角展開描寫,寫得真摯感人。此小說具有傷痕文學的特征。
《菩提薩埵》的故事發生在“文革”運動中。《菩提薩埵》描寫的是“我”小時候在尼姑庵裏跟尼姑明清、靜清師傅的交往,得到她們的關愛,並受她們的影響。但在“文革”中,“我”卻帶領紅衛兵將尼姑庵裏的菩薩推倒了,明清師傅當天晚上自縊而死。這篇小說在回憶解放前與尼姑的交往上是很親切動人的,例如作者寫“女菩薩”尼姑用一整隻熟雞招待“我”,“我又詫異了。聽說出家人見葷不吃,一輩子隻吃素食,她為什麼拿這種東西招待我?到我撕下一隻雞腿,嚐出‘雞’味的時候,我才恍然大悟,這隻雞是拿麥麵作的,再拿茶油炸出來的。那味道十分的好。我敢說沒有什麼比它更鮮美了”。“當然,我也盡可能幫她們做點事,到樹林裏去撿幹柴哪,拿金瓜桶去接泉水哪,到茶園裏薅薅草哪。那菜園在背後,有幾床曬簟寬,卻栽滿了白菜、胡蘿卜、大蒜和蔥。因為從來不澆糞水(那是不潔之物),菜秧兒長得很瘦。碰上香客們來拜佛,我也學她們的樣子,跪在地上,很虔誠。‘女菩薩’尼姑丟過來一個草蒲團,我把膝頭移在草蒲團上。望著她美麗仁慈的麵容,我心裏恬靜而快樂。”作者娓娓道來,顯得極為抒情,讓人回味無窮。但在文章的後半部分,寫“我”在紅寶書指引下,克服雜念,推倒觀世音菩薩,徹底破“四舊”,就具有比較鮮明的“左”傾觀念。這篇文章客觀上批判了“文革”,但是保留著極“左”的觀念,具有某種過渡性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