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頓覺身上一空，然後良久，聽見身邊傳來一個清淩不沾任何情欲的聲音，“睡吧。”
他伸手扯開蓋在臉上的東西。
兩人此刻明明睡在一張床上，中間黑白發絲糾纏，但是他能明顯感到，兩人之間涇渭分明的氣場。
她閉上眼，睫毛微顫，並沒有睡著，“我知道你還有一個身份，防風邶。”
相柳沒有承認，他挑眉。
“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天底下沒有兩個一樣的人，我聽說你有九張真容，九九八十一張幻化的臉，至今通緝令上都沒畫出你的臉。”
他聲音不辨悲喜，“怎麼猜到的。”
“如果我說，我也不知道，你會相信嗎。”弈灼望著頭頂紗幔，它們被籠在這片大荒最華美的穹頂之下，不知道千百年前，那個傳說中的木頭美人諾奈是不是也在這偏殿，睜眼等著戰場上的噩耗到天明。
“看來我偽裝不到位，竟然沒騙過王姬。”他輕笑，輕佻地在她麵上逡巡片刻，俯下身，唇瓣印上去，一觸即離。
反正已經被發現了，防風邶做出這樣的事情，很合理不是嗎，他為自己找了個算不得借口的借口。
算是成全心裏那點不知道何時起來的微末悸動。
弈灼任由他動作，她還是沒有睜眼，“如果你真的隻是防風邶，你知道會怎樣嗎？”
“怎樣？”他好奇。
她反而說起自己嫡親姐姐，“或許就像外爺對小夭說的一樣，看上什麼，就搶回來。就是讓塗山家血流成河，闔族覆滅，她想要，我和外爺都會幫她搶。”
她遍布大荒的風月樓和糕點鋪，就是從上一代塗山族長為虎族第一美人殉情間隙，趁著塗山家不注意搶的地盤。
後來被發現又如何，他們不過是靈力不濟靠著預知未來避凶的家族，隻知道是中原王室出手，上一代王室被父王殺的一幹二淨，於是他們都默認了父王就是那個搶地盤的人。
不敢置疑，不能質疑。
沒人懷疑到她身上。
她從那個時候就知道，不管是什麼東西，隻要結局是想要的，過程不重要。
“你們軒轅血脈，還真是霸道。”
他沒有覺得害怕，反而說起自己的過去，“我是天地間第一條九頭蛇，出生的時候身邊沒有任何活物，餓極了的時候甚至想九個腦袋互相吞噬，你要是和妖獸打交道，就會發現，其實這樣爭搶的事情並不少見。”
為資源，為鮮活血肉，為晉級。
她聽見他的過去，“說起來，我上次見你原型，還是海裏那次，在岸上一直沒看清你腦袋怎麼排列的。”
“是左邊三個，右邊三個，中間三個嗎？”
相柳想了想，“等下次我變成原型，你要是不怕，可以看看。”他沒注意自己腦袋排列方式。
“我沒什麼怕的。”弈灼回憶起海邊的場景，白色的蛇從水裏探出頭，舔了她臉頰一下，更像狗了，“到時候我要畫下來，等後人編大荒史記的時候，就不會出錯了。”
“那你還真是為別人著想。”他笑笑，記在心裏。
夜裏的風漸漸起來，臨近三更，外麵的茱萸花花香變得濃烈，像是它主人生前心裏盛大又隱秘不得喧囂的愛慕。
“我還是更喜歡喊你相柳，”她聞見這花香，嗓子有些癢，她沒在意，“防風邶是你頂的別人名字吧，我幼年見過他，他怎麼也不可能長成這樣。”
相柳這才想到，為什麼第一次用防風邶的身份見麵，她就出口講自己不是原主，他語氣有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嫉妒，“至少兩百年前的事情，你記性真好。”
“我不記得他長什麼樣了，”她那時候身體也不過是一個孩子，皮下前世靈魂才二十多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