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往常一樣,蘭佩又獨自坐在走廊上,呆呆地望著那些竹子發呆,一襲黃白相襯的衣著隨風微微浮動,伴隨著那微黃的發絲,宛如下凡的仙女。可惜臉卻被紫色的麵紗遮住,隻露出一雙憂傷的眼睛。
“公主,公主,皇上要來竹晶宮了。”貼身侍女翠兒幾乎是大叫著小跑著過來。
“翠兒,你還沒睡醒呢吧。”蘭佩隻是緩緩地台頭看著翠兒,眼裏依舊是憂傷。
“公主,李公公剛剛來了,說皇上要禦駕竹晶宮,咱們快回去吧。”翠兒急切地催促道。
“是真的?”蘭佩輕聲地問,像是在問翠兒又像是在問自己。她轉過頭凝視那些竹子,心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嗬,六年了,父皇從來沒有踏進竹晶宮半步,現在怎麼會突然來呢。別說母妃去世後沒來,就算母妃在世時,他也隻是每年來一次,偶爾賜一些珠寶而已。雖說是父女,卻從未真正說過話。當時的她隻有十二歲,但她能感覺到父皇對母妃的冷淡,甚至是厭惡,也能知曉母妃對父皇的愛和恨。但她不知道為何父皇不喜歡自己,畢竟也是他的女兒呀。母妃死後,她被完全的遺忘了,似乎不曾存在過,雖然衣食無憂,但總有點落寞難過。蘭佩很疑惑,皇上怎麼會突然來呢,絕不可能隻是來看自己,絕不可能,但會是什麼事呢?從小長在宮中,她對事事都很警覺。蘭佩凝思半響,緩緩的說到:“翠兒,走吧。”翠兒如釋負重,深深地呼了一口氣,並迅速道:“是。”
對這突如其來的事有一點點莫名驚慌。回到寢宮時就有大群的宮女太監在那裏,還有一個身著黃袍的人,無疑這就是所謂的“父皇”了。還未來得及換裝,也未來得及摘下麵紗。
“兒臣蘭佩參見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衛王想要說什麼,沒說得出口,走近蘭佩,彎下身扶起她。蘭佩瞪大眼睛,緩緩的地站起來。
“佩兒……”叫著這個十八年來沒有叫過的名字,有點口呐,可還是硬裝作鎮定,溫和地道:“佩兒,……朕……朕……這麼幾年來朕一直忙於處理朝政,沒有時間來看你,朕向你賠罪,你不會怪朕吧。”蘭佩望著這個陌生的人,十八年來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他,四十多歲,從臉的輪廓可以看出年輕時他是多麼俊美,雖然已有不少皺紋,但依然神采奕奕,隻是沒有了帝王應有的傲然。
“兒臣不敢,父皇能勤於朝政,實乃我朝百姓之福,但還請父皇保重龍體。”蘭佩似乎並不被他感動,隻是淡淡的道。
“哎,你已經不小了,父皇想要給你做一門親事,你,一下如何?”嗬嗬,果然無事不登三寶殿,事情絕不會這麼簡單,她知道帝王家的婚姻決不會無緣無故就結的。但父皇曾經答應母妃,絕不逼她做任何事,所以此刻她想賭一把。
“父皇,恕兒臣大膽,敢問誰家?”蘭佩小心翼翼地問。
“哈哈,你還怕朕給你找的不好嗎?”直接挑明吧,他想。“此人是寧安國的國君,年輕有為,才貌皆無雙,比任何駙馬都更勝一籌。”是嗎,她在心裏冷笑。
“多謝父皇的愛憐,但此事來得太突然,可否容兒臣思量思量?”這原本就在衛王的意料之中,對她是沒有多大的希望的,又不可以逼她,所以衛王也不再多說,麵不隻是改色地站起來,說道:“那好,那朕明日再來。”
“恭送父皇!”衛王已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看還呆在那兒的蘭佩,眼裏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情感,是憐愛,是悲憫,還是厭?
就這樣?父女的第一次見麵就簡單,不歡而散?
待衛王走後,蘭佩立即派翠兒等幾個信任的人去打聽消息。因為自己對宮女們的約束很少,所以她們和其他宮女、太監混得很好,要打聽消息也不是什麼難題。
原來寧衛交戰,衛國戰敗,於是向寧安國求和。而寧安國也元氣大傷,需要很長時間來恢複實力,又忌於北邊豐國的強大和東邊宣國的虎視眈眈,所以答應衛國,但要衛國嫁一位公主過去,給予寧安國五百萬兩黃金,兩國約為同盟。
然而衛王選擇八公主,大臣們又驚訝又覺得合理,驚訝是因為他們忘了還有這麼一位公主,覺得和理是因為皇上並不愛此公主,讓她和親再合適不過了。
蘭佩坐在案前,左手托著下巴,望一眼窗外的弦月,神色間帶著那永遠的憂傷,寒寒的秋風吹著院裏的竹子沙沙作響。自己已經孤零零地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寒秋,六年似乎是那麼的漫長。蘭佩走出門,撥弄著竹子。母妃,你在這園中植了這麼些竹子,你說竹子常年青翠,就不會有春去秋來的苦,但你可知,縱使是翠竹,也會落葉。就像你一樣,終究碧落黃泉,永遠含恨地下;就像我一樣,將隨風遠去,不可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