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春交替之際極易感冒,最近的氣溫也似助紂為虐,忽高忽低。
街上看見穿什麼季節衣物的人都不稀奇。
有職場的年輕男女,羽絨服外套裏直接內搭短袖,午間在日光下走熱了,就迫不及待地脫下外衣抱在懷中,護住胃腹部溫暖的同時,也展示出捂了一個冬天的白皙肌膚,內搭的貼身衣物勾勒出手臂、頸項、胸口,清晰錯落的鎖骨陰影和青春緊致的腰腹曲線是街上一道道靚麗的風景。暖了一冬的肌膚在早春微涼的風中激靈顫栗,如同電流通過,竟舒爽無比,讓人頭腦愈加清明起來。
當然也有貫徹“春捂秋凍”老話兒的大哥大姐,厚實的衣物跟升溫前別無二致,圍巾也還好好掛在脖子裏。不僅厚棉衣不肯脫,家裏床上的被子也是冬被,也許上麵還封著另一條被子或毯子。
蕭瀟是一名高一年級的學生,因此不屬於上述兩種情況中的任一種。今早上學時,太陽還沒散發熱力,她穿著一件白色長袖襯衫,鈕扣規矩地係到領口,外搭一件天藍色抓絨衫,整齊地拉著拉鏈。這套著裝從裏到外都是市重點南中的校服。早晨的校門口,蕭瀟邊走邊將一頭黑長直發綁成一束沒有特色的低馬尾,隨後很快融入一眾一般無二的款式和色彩中。
今天課表最後一節是體育,老師安排了三項運動,先跳繩、再打排球、最後折返跑,搞得所有人大汗淋漓、精疲力盡。似乎明顯達到了運動目的,體育老師宣布解散後踱著方步下班了。
蕭瀟把外套紮在腰間,襯衫袖口卷至手肘,用手機掃了一輛共享單車,一邊流汗一邊騎回了家。
蕭瀟洗了澡還是熱,便開著窗寫作業,寫到十點半,當天的體力和腦力幾乎消耗殆盡,刷了牙便倒頭睡去。
午夜,起風了。
蕭瀟知道自己在做夢,卻沒法醒過來。由於運動而興奮緊張的肌肉開始慢慢泛起酸意。半夢半醒間,吹上臉頰的風變得冰冷,似乎還夾雜著微弱卻尖銳的金屬摩擦般的聲響。於是,黑甜的夢境被補上了環境信息,包括溫度、背景樂音等等,變得豐富而生動。
有一瞬間,所有聲光畫麵戛然而止,蕭瀟仿佛忽的沉入了一片漆黑無夢的深眠,恍若昏厥。
同一時刻,隔壁社區有個隱蔽的角落,在綠化帶的深處,那裏鮮少有人涉足,社區運營多年生長起來的竹林間雜草叢生,其間安放著一頂帆布材質的寵物帳篷。帳篷下麵,一隻瘦骨嶙峋的小貓忽然睜開了一隻琥珀色的眸子。它的另一隻眸子似乎被什麼粘住了,沒能一起睜開。
小貓不大,身上髒兮兮、黏糊糊的,小臉明顯稚嫩,像是兩三個月大小,還是一隻幼貓。算算日子,它應該甫一出生就趕上了冬天。
夜裏溫度降下來了,好在有一頂帳篷,它想。
對於無家可歸的流浪貓而言,深秋出生可不是一件幸運的事。它在這樣艱難的開局中活了下來,很快就是漫長的春、夏、秋三季,又何嚐不是不幸中的萬幸呢?它想。
它怎麼會想呢?它想。
“喵~!”一聲尖銳的幼貓叫聲劃破冰冷的夜色,它渾身顫抖著從帳篷中跳出來,被雨水催生的竹筍尖紮痛了腳底的肉墊。
然而,紛亂的信息在它腦海中迅速彙聚排布,一瞬間充斥在這個不大的頭腦中。
這一窩小貓隻存活了它一隻。貓媽媽今天一早離開帳篷,到現在還沒回來。而它其實是...其實是...誰呢?
它忽然非常著急。貓媽媽是一隻紋路清晰的大橘貓,對於一隻流浪貓而言,貓媽媽非常健壯,也許是因為社區一直有好心人喂養流浪貓,也許是因為貓媽媽在領地戰鬥中勝出,占領了這一方小小的帳篷,在難挨的冬季為它和幼貓遮風擋雨。
而它,今天日間還穿著天藍色的衣服,絨絨的觸感和貓咪身上的毛完全不同。不需要親眼看見也知道,它身上炸著毛,看起來可能像被雷電劈過。
它剛才似乎真的看見雷電閃了一瞬,但沒聽見雷聲。電光閃過的時候,它雖然閉著眼睛,卻似乎看見了月亮。
今晚的月亮非常圓,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所以今天可能是農曆十六。它想。
然後,它似乎從高處俯瞰到了熟悉的社區中心花園,就在電光火石間,來到了這處角落。
“喵~!”隱隱意識到大事不好,它驚聲尖叫,卻又一次發出了幼貓淒厲的叫聲。它是...它是...一個人啊!它是...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