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不是有現成的可以買？你要定製開發？”葉寧將身體坐端正，興趣盎然起來。
“嗯，‘吃飯’、‘散步’那種互動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更複雜一點的，比如像一個放大的九宮格拚音鍵盤。”蕭瀟說。
還沒到把有關夜梟和她的靈異事件向葉寧和盤托出的時候。訴說過於離奇的事件需要更多的鋪墊，以確保身邊的人不會對說者的精神狀況產生什麼誤解。更何況蕭瀟自己尚且不能夠完全接受。
葉寧挑了挑眉，說：“我就說你要當‘虎媽’，果然如此。”她轉向夜梟，說：“夜梟啊，如果你今後得不了諾貝爾文學獎，就要被煮成一鍋夜宵啦！”
蕭瀟失笑，道：“養一隻加西亞•喵爾克斯嗎？我隻是想，既然要定製就一步到位，正好探究一下夜梟的智力極限，萬一它非常聰明，我不能埋沒它的才能。”
夜梟心下明白蕭瀟為什麼這樣說，她這就開始所謂“不要被葉寧誤以為神經病”的漫長鋪墊了。蕭瀟的行動力一直很強，心中邏輯一旦理順，手上便會付諸實施了。
夜梟的貓眼緩緩眨了眨，心情仍然不是很好。它無聲無息地躍上沙發，貼著葉寧的腿趴下來，在葉寧為它脊背順毛的指尖下輕輕歎了一口氣。
“樓下那位才是真‘虎媽’。她家兒子應該是我們學校高二的學霸。”蕭瀟說。
“真的？是誰？”葉寧有些好奇，她不知道這樓裏竟然還住著一位高年級的校友。
“叫何子健。”蕭瀟很擅長記憶人臉，現在，她已經想起來夜梟透過窗看見的那張麵孔的名字，在升旗儀式上見過。
“這名字我好像聽到過，這個人卻沒什麼印象。既然‘虎媽’名聲在外，我猜他不是在上補習班，就是在去補習班的路上，所以平時我們沒什麼機會見到吧。”葉寧猜測道。
“應該是這樣的。學霸一定不是一朝一夕煉成的。‘虎媽’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啊！”蕭瀟感慨。
“我不太懂這句話。老媽和我的關係比較特殊，更像師徒，或是朋友。”葉寧說。
“‘為之計深遠’的愛，聽起來有很強的控製力，像在說下棋需要計算到幾步之後，又像我給機器人預先編寫好所有動作的程序。可是，子女既不是棋子、也不是機器人。”葉寧描述著一時想到的與這句古文相似的情境。
“我媽在近兩年前開始密集出差，這之前，我爸每年固定要去極地工作很長時間。那年冬天，剛過完新年，我爸媽第一次同時準備出差，那也是我第一次獨自一個人在家，你還記得嗎？”蕭瀟說。
“記得啊！初二下學期。等你媽媽出差回來，我老媽來你家和她聊了二十分鍾，隔天就放心地把我一個人放在家裏，出差去了。你還記得嗎？”葉寧沿著蕭瀟的回憶，找到了自己同病相憐的記憶。
兩人一同笑了起來。那之後，她們的母親有時錯開時間出差，在家的母親會記得關照另一個女孩子，有時母親們同時出差，兩人就結伴一起吃飯、一起寫作業。起初，簡單的生活瑣事都被她們搞得雞飛狗跳，如今，早已駕輕就熟，習以為常了。
“我爸媽一起出差前找我認真談過一次話，說的就是這句話：父母之愛子女，必為之計深遠。隻不過，他們與‘虎媽’的做法完全相反。”蕭瀟說。
“我爸媽說，為了讓我未來能擁有獨立的人格和自由的靈魂，他們深謀遠慮，決定給我一段獨自成長的光陰和一個思考的空間。”蕭瀟少見地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道：“他們一個人說，另一個就會不住點頭表示讚同，讓我不得不相信他們說的是真理。”
葉寧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所以我老媽也是信了你媽媽賀教授的這套理論，給我成長階段的獨立思考空間咯？還好我們生在信息時代，煮飯有智能鍋，菜譜可以去網上找，否則我們兩個初中生，每天吃什麼？”葉寧對吃飯這件事一向很認真。
“單說吃飯這方麵，你比我要求高多了。”蕭瀟說。葉寧臉上微微一紅。蕭瀟很快接下去說：“不過我過得實在太潦草，應該多學學你。”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蕭瀟想要定製的寵物鍵盤，然後，葉寧就回家休息去了。蕭瀟和夜梟不約而同走上陽台，透過側邊的窗看向樓下何子健的家。
何子健家兩間朝南的臥室，一間的窗簾已經被暖黃色的夜燈照亮，另一間卻連窗簾都還沒拉起，何子健就端坐在窗邊的書桌後，桌上淩亂攤著好幾張空白卷子，他卻並沒在寫。
何子健直視著麵前幽深的夜色，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蕭瀟和夜梟看了許久，何子健也沒動一下。沒提筆、沒翻書，他臉色泛紅，鬢角的汗還在往下淌，卻沒擦汗、沒喝水，他一動不動。
蕭瀟和夜梟看了多久，何子健就這樣動也不動地坐了多久，像一尊沒有生命的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