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英法進犯大沽口天朝再戰蠻夷兵話說天下大勢，窮則變，變則通，全變則強，不變則亡，小變仍亡。列位看官，你道那宇宙之初，原是一團混沌，若雞卵也。盤古居其中，力張雙臂，混沌初分，萬物始生。後來女媧化土為民，文明乃始也。人初愚鈍，逐為聰敏。聚而為族，聚族為部，部部為邦，遂生萬國。萬國之中，以華夏首，東南西北皆為夷蠻戎狄也。中土王朝傳至大宋，天有蒙蔽，乾坤錯亂，蒙古滅中華，天下自是昏暗矣。大明順天應民，驅除胡虜，恢複中華，乾坤得以再造，江山幽而複明。豈料天不假年，主星幽暗而客星倍明。東北有女真人，興起入中原，諸夏駁之曰：“變夏為夷”，女真自稱：“大清承正朔嗣正統”。時萬國之勢亦生大變矣。這清太祖高皇帝，愛新覺羅氏。大明朝萬曆四十四年，太祖一統女真諸部，稱汗開國，號曰金，又稱後金。在位十載而崩，享國三百歲，傳至宣統而止。明朝崇禎九年，金太宗改國號曰清。崇禎十七年，內賊李闖顛覆皇朝，天子死社稷。四月，闖賊招降遼東總兵吳三桂不成，與戰山海關下。三桂甘做漢奸，引狼入室，清主牽都北京，曰：“掃去四夷，定鼎中原”。自是，滿清主中國，乾坤再覆。而後有聖祖、世宗、高宗三朝，大清國勢鼎盛，清人讚曰康乾盛世。仁宗嘉慶年間，嚐有“白蓮匪亂”國勢轉衰矣。道光年間，宣宗皇帝昏庸無道，信讒逐賢。內政不修，外侮不禦，國庫虧空，入不敷出。八旗綠營皆紀律敗壞、營務廢弛。泰西有荷蘭、英吉利、法蘭西三小國往中土私販鴉片。鴉片，毒物也。人如吸吮，即成其癮。而天朝白銀金石皆入泰西小國之手矣。道光十九年，鴉片荼毒中土，其害愈巨。時湖廣總督林則徐上疏力陳禁煙，乃曰：“是使數十年後，中原幾無可以禦敵之兵，且無可以充餉之銀”雲雲。宣宗下詔，命林則徐廣州禁煙。鴉片銷毀，泰西驚若犬吠。英吉利小國蠻兵入寇中土，天朝不敵乃與媾和，而有《南京條約》之事。自此民不聊生，百業不興，國勢日下。道光二十九年，帝染疾不豫，自知將歿。惟儲君未定，心中不安。宣宗本生九子，時伯仲叔皆早亡，第四子奕詝便為長子。但其性太懦弱、少謀斷，帝不愛之。而最喜第六子奕，此兒聰慧機敏，心懷遠誌。立長立賢，長久未決。一日，宣宗欲試二子武功。乃獵於南苑，諸子偕從。帝命諸子射獵，奕所獲猶多，每矢必中，帝甚喜。奕詝但跪不發一矢，帝問之，對曰：“時方春，母獸孳育，如殺母獸，則幼獸亦不能生。故臣不敢奉詔。”帝奇之曰：“是兒仁哉！”及宣宗病篤，又召二子問治國之策，考其文才。奕先入，答之滔滔，帝嘉之。奕詝入，跪於榻前而泣曰：“子臣惟以父考之萬壽為喜，餘皆無心問也。”言之者再。帝以為孝，遂密定立之。此非奕詝之智謀，實乃其師杜授田所教也。道光三十年正月，宣宗崩。軍機大臣當眾公啟鐍匣，宣誓禦書曰：“皇四子立為皇太子；皇六子為親王。”奕詝遂即天子位，改元鹹豐，是為文宗。封其弟奕為恭親王。文宗柔弱，處事猶豫；恭王聰慧，果斷幹練。文宗常疑恭王懷不臣，遂兄弟不睦。鹹豐一朝，恭王未能施才展誌。所謂國家將亡，禍亂繁興。這鹹豐元年，廣東洪秀全率賊眾二萬餘謀反金田，自稱天王，建號曰“太平天囯”。賊軍侵占州郡甚多，帝聞報，調軍圍剿。鹹豐三年，賊占金陵，都於此，改曰“天京”。又遣賊將林鳳祥、李開芳率兵兩萬北犯，聲勢甚巨，連克亳州、鳳陽諸郡。清軍戰不利，賊渡黃河、入山西、近逼直隸。帝大驚，急命勝保為欽差大臣，率軍六萬前往征討。幾度大戰，遂敗賊軍。帝又拜曾國藩為大將，建江北大營並江南大營，力剿之。自是華夏大亂，引出無數英雄來。南方賊亂不提，卻說鹹豐六年，洋神父名馬賴者，死於中國。英吉利、法蘭西借以尋釁，出兵犯境，竟占廣州，虜兩廣總督葉名琛。鹹豐八年五月，二國蠻兵陷天津，逼京師。帝大駭，乃命大學士桂良、禮部尚書花沙納往天津與二國議和，訂《天津條約》數款。看官：其時有美國、俄羅斯國亦在訂約國之中。越明年，英法公使進京換約。文綜命其由北塘經天津進京，特派大臣恒福款待。二國公使不知禮數，恣意尋釁，執意從大沽口乘船進京。帝下詔命科爾沁親王僧格林沁率大軍五萬駐守大沽。僧格林沁乃蒙古科爾沁親王，成吉思汗之後，嚐多樹戰功。五月，英法軍攻大沽，清軍敗之。僧格林沁飛報京師奏捷，文宗大喜，謂群臣曰：“人言英吉利軍甚壯，天下無敵。今大沽一戰，英軍亦不敵吾天兵也。”禦史陳鴻翊，字仲鸞，出班奏曰：“今雖小勝，不足為喜也。英法二國必不幹休，他日定有大軍來犯。請陛下命僧王派兵添守北塘，複調大軍往援之，方保無虞，唯上明察。”鄭親王端華奏曰：“仲鸞之言差矣，英法本不欲戰，不過為換約之事耳。今冒犯天朝，已被擊退，夷必懼矣。倘我固戰，則斷和順之機也。不若撤北塘之兵，但守大沽口足矣。以示天朝誠意，則夷德我，不複戰矣，臣乞龍意天裁！”文宗默然不語。鴻翊力諫曰：“鄭王此言謬矣！今乘勝當加丁固守，使夷不敢正視中國，焉能棄而不守？倘夷兵占北塘，間阻吾營城守之兵，不能渡河為應，大沽腹背受敵，吾軍危矣！”文宗曰：“卿言雖善，然鄭王所言不無道理，妄動幹戈、兵連禍結，迄無了期矣，總須以撫局為要也。”端華曰：“陛下聖明！那夷人多堅船大炮，利水戰。我朝多良騎，利陸戰。假使夷登岸，失其所恃，吾軍必敗之也。”帝遂不聽鴻翊之諫，詔僧格林沁盡撤北塘防務，獨守大沽口炮台。卻說英法兵敗大沽，大為震怒。鹹豐十年，二國又派英人額爾金、法人葛羅為公使兼海陸軍大都督，領夷兵二萬東來。夷至渤海，見北塘無兵守，遂登岸。飛馬報入清軍大營，僧格林沁升帳議事，副都統伊勒東阿曰：“今夷兵登岸，立足未穩。可急攻之，必能大勝。”僧王壯之，正待點撥人馬以圖進取。忽報京城天使進營。眾將忙接著，天使分付諸將曰：“今上有諭：‘倘夷人來，必不可輕易出戰，斷不能釁自我開，總須以撫局為要’。爾諸將不可有違上命，僧王知否？”諸將聞令氣墜，僧王嗟歎而出。遂命清軍搖為屯紮，不可出戰。夷軍不費一兵一卒占了北塘。休整幾日，夷軍殺奔大沽而來。其間有新河、軍糧城在天津城東、大沽之西，乃大沽屏障。僧王聞夷軍來攻大沽，著點三千兵馬據守此處。英法前隊七百兵先到，與清軍對峙。飛馬報入帳內，僧王謂眾將曰：“今夷兵七百犯吾新河，新河有失，大沽不保。吾今派三精騎，當圍而殲之，以壯軍威！”眾將奮然曰：“殺賊報國即在今日，吾輩視死如歸！”清營內一聲炮響，三千騎分四列一字排開，甚是威風！但見得：一列將勇挎長刀，身後兵丁舞板斧；三隊壯卒點鋼槍，後陣武士拉柄弩；轅門弁官擎帥旗，殺氣震天驚擂鼓；今日誓要斬夷酋，唯有大清巴圖魯。三千精銳，抖擻威風。僧王一聲令，轟天鼓響，振地鑼鳴，清軍衝殺而來。夷兵忽變陣型，兵卒間隔數十步鋪散開來。清軍未及近，夷軍放搶齊射，三千騎兵紛紛落馬，馬驚蹄亂，前隊反踐後隊，自相踏死者無數。夷兵陣中，火炮齊發。須臾，三千精騎所剩無幾。僧王大驚，急令大軍拔寨而起，退往軍糧城而來。人馬安頓，僧王急召眾將商議。勝保曰：“今夷破新河，軍糧城孤，吾若守此無異坐而待斃。不若退守大沽，待天子救兵，吾軍複殺出，南北夾擊可破夷兵。”僧王正躊躇間，忽報天使到。僧王接著，天使曰：“今上有諭：‘天下根本，不在大沽，亦不在海口，實在京師也。如賊逼甚緊，不可死守大沽，當回兵保京’”僧王領命，自送天使出營。天使挽王臂而細聲曰：“天子聞王爺兵敗，甚是惱怒，王爺當小心呐！”僧王連連稱謝，送走天使，便分付諸將棄守大沽，退往張家灣。夷兵大破清軍，便長驅直入取大沽，占天津。早有流星報入京城，帝急召百官商議曰：“朕前命盡撤北塘之防，夷竟占大沽、天津。如今京師危在呼吸，卿等有何退敵之策？”兵部尚書穆蔭奏曰：“前者彼來吾軍敗之，今者彼複來而敗吾軍，尚占據城池。臣請聖上遣大臣一二往說之，商議約和，以保京師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