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涳握緊筆的手有些發顫,指甲扣進肉裏。房間裏的氣氛冷到了極點,淚從他的眼眶中流出,帶著細小的抽噎聲。
他擦幹淚搓搓臉,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夾雜著輕微鼻音,“我沒事兒,我們繼續吧。”
“……好。”沈梧輕聲應著。
高涳很了解,自己屬於激進型選手,對於某些方麵阻力越大,他越想辦好。也就讓他今晚的狀態還不錯。
還有一個月了,高涳反倒沒有了當初的不安,今天難得早放學,到家了天還沒黑。
他放下書包,“沈梧。”
“沈梧?”高涳又喊了一聲,還是沒有回應。
他沒太放在心上,畢竟隻有在臥室他們才能聽見。對方不回答是常有的事,可能在其它房間。
過了一會兒高涳又喊了一聲,依舊沒人應。他發過去一條微信,
-沒在家?
消息很久沒有回複,高涳拿起筆繼續寫卷子。
可能真的在忙吧。
外麵的天慢慢黑下來,手機響了一下,是沈梧回複的消息,
-嗯,讓你擔心了,最近幾天都不在家。
高涳看見後挑眉,
-沒事兒,你出去放鬆了?
過了一會兒對方回複,
-沒有,闌尾炎犯了,過兩天做個手術。
高涳皺眉,
-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兒,頂多有點疼。
高涳發個表情包,
-[摸摸]
一隻白色小羊駝摸著一隻小白貓。高涳補發一句,
-那你要快點好起來。
這次對方回的很快,
-嗯。
時間過得挺快的,明天沈梧就該做手術了。高涳看了眼時間,沈梧應該還沒睡。
-睡了嗎?能打視頻嗎?
過了一會兒對方發來消息,
-沒,但是病房裏有其他病人,會打擾他們休息的,打字吧。
高涳歎了口氣,
-好吧。
聊一會兒就已經十一點多了。高涳發過去,
-不早了,你早點睡,明天還要做手術。
-好。
高涳抻了個懶腰,
-那,晚安。
-晚安。
少年這樣回複著。
高涳看向窗台上光禿的花盆,其實裏麵種下了一顆種子,奶奶去世前給他的。他也不知道那是什麼花的種子,隻是種下有一段時間了卻還是沒發芽。
也許是因為時間太久,種子已經不會發芽了。
已經過去幾天了,高涳發給沈梧的微信都沒有回複。起初他以為沈梧隻是手術後的正常恢複,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什麼東西在腦中一閃而過,他不敢想。
原來那個才是令他真正害怕的。
高涳靠在門上,感覺結束的鈴聲在上一秒剛剛響起。
這一個月他更加的努力去學習,冷靜的有些病態。在心底深處有什麼東西在支撐著他:你要加倍學習……帶上沈梧的那份。
這個想法從腦海的深處湧現出。之前的冷靜徹底崩壞。雙腿脫力,緊貼著門滑脫地坐在地上。
他不想的,可是這個想法就是不自主地從腦海深處躍出。
明明,他不想的。
他不敢想的。
當初沈梧說自己要做手術時他就不敢想的。誰會在這個節骨眼前做手術?哪怕是風險再小,如果……,如果不是到萬不得已的時候。
人總是會這樣,彼此都知道真相,但不會也不能戳破,不然總有些東西會崩壞。
明明這一個月他都過得很好,學習的動力根本止不住,精力無限。甚至結束後回家的路上還是正常的。
為什麼!
為什麼……到了臥室就崩潰了,止不住了。
明明之前不是這樣的。
明明他知道他隻是在逃避。
他一直當作沈梧還活著……
屋外的關門聲響起,她回來了,“今天考得怎麼樣?”
滿臉的淚水滴在地板上,眼淚止不住,他把頭埋在腿間,聲音中帶著疲憊:“挺好的,能考七百多分。我累了,想睡會兒。”
“行。”今天心情很好,她的聲音很輕快,沒再說什麼。
淚水從高涳的眼眶中奪出,他緊緊地捂住嘴不敢發出痛哭的粗喘聲。
眼淚還在流,順著他的指間,還在流。在昏暗的房間中,一道身影坐靠在門上,帶著不可遏止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