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人的自我介紹在不經意間多了正式,這是他們正式地認識彼此。
房間又是沉默,過了一會高涳猶豫地問著,“你多大了啊?”
“嗯……”已經幾年未出現過的問題把沈梧給問住了,他沉默了一會兒,用今年的年份減去出生時的年份,掰著手指頭算出,“……十八。”
“哦,”對方應了一聲,“跟我一樣大啊,你也高二了吧。”
高二嗎?沈梧又被問住了,“嗯,算是吧。”
沈梧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被自己的幻覺問“多大了”和“你也高二了吧”,這種問題而被問住。這種感覺很怪,像是剛開學的時候,和新同桌被迫認識彼此找共同語言的感覺。
一天天過去,高涳好像每天都有有趣的事和沈梧分享,總有那麼一兩個瞬間讓他覺得,其實自己出現的幻覺和高涳的相遇,是早已在冥冥之中注定的。其實沈梧是不相信那些玄學的,但現在他總是想要高涳是真實的。哪怕不在現實中相遇也好。
“我告訴你,今天我在學校看見一個男老師,你知道嗎?”高涳興致勃勃地講他今天在學校看到的事跟沈梧說,“他用拔火罐在額頭上拔了一個,跟二郎神似的。他還特別嚴肅,今天上台演講的時候下麵的學生都在笑。”
“還有還有……”
沈梧聽著高涳講,其實他很享受這個過程。他總是能聽到高涳講到一些令他意想不到的事,也會有不開心的,但居多數的還是一些讓人開心的事。
他發現,高涳真的像是一個高中生,早上定點起床、上學,晚上定點回家、睡覺。隻要彼此都在臥室裏,他們就能聽見對方說話。臥室對於他們逐漸不僅僅是一個睡覺的地方,還變成了他們彼此間聯係的空間。
“話說每次找你聊天,你都在,你是一直都在,我和你講我在學校發生的事,你卻從來沒跟我講過。”高涳的話題突然轉移。
“你能和我講講你的事嗎?”他的問題來得猝不及防,連筆尖敲點桌麵的聲音都停下,整個人緊繃著等待沈梧的回答。
沈梧呆愣在椅子上,他不是不想告訴高涳,而是從沒想到過有一天會被別人反問過來,他的生活中發生了什麼事。他的生活因為孱弱的身體常年待在家裏,是枯燥的、無趣的。像是一個不斷循環的圈,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都是如此。讓他在不經意間都已經產生了肌肉記憶。
他不知道怎樣以搞笑的語式將自己乏味甚至不堪的生活告訴高涳,讓對方笑著接受。不管是否真實,高涳在他的心間在不經意中已經成為了一個富有七情六欲、一個活生生的人。他們誌趣相投、想法相投,逐漸彼此占著對方心中不可替代的位置。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起,他們的生活已成為遠方的大海和天空,交融在一起。
心中的下意識反應是:他不想欺騙高涳。
“好啊,”沈梧深呼一口氣,打破房間中聲音的空白,接起下文,“隻要你不覺得我的生活無趣,”
“不覺得。”高涳興奮地回答著,他很希望自己去了解沈梧的生活,哪怕一點也好。
沈梧笑了,開始講:“我從小體弱,勉勉強強上完了初中,高中報到後就因病休學了,偶爾去學校上兩天課,”
說實話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從自己的出生開始講起,讓高涳了解自己的全部,了解自己的小脾氣,了解自己生活過的時間中為數不多的趣事,但是時間太短了,如果可以自己一定會在未來某一天的閑暇中和高涳講述全部。
“說起來也有些好笑,”沈梧笑了,帶著輕微嘲諷的意味,“偶爾上的兩節課竟然是為了不被退學,但畢竟去的日子斷很難在和同學打成一片,”
“又怕落下學業在家裏請了家教,但總之比你在學校閑些就是了,”沈梧敲著桌麵,用平淡的語氣和自以為無事的口吻說著令人惋惜的軼事。告訴著高涳,平淡、枯燥才是他生活中的日常,讓高涳的心中泛起難受。
沈梧有些求誇驕傲地說:“但閑著的時間我也有好好利用哦,我會彈鋼琴,看些課外書。偶爾完成一下家教留的習題。”
“那你很棒。”高涳誇著,直接麵對沈梧的不幸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但最好的安慰似乎是安靜的聆聽和時不時的誇讚。
“但是我的生活隻有這些,後來就遇見……聽見你了,聽你分享你的生活,說實話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上學……”沈梧的聲音逐漸弱下來,其實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高涳是幻覺,就算不是世界上也沒有這麼巧合的事,何況他們之間靠著的僅僅是一間臥室的交流,真的有太多不確定因素了。
這種未知的聯係,是不可靠的,但其中蘊含的感情卻盛滿了他們彼此間太多的想念。
“會一起上學的。”高涳肯定地說。
隻是一句肯定句,但給沈梧傳遞過去的東西太多了,一種他從未觸及過的感情似乎正在發芽紮根。
生活帶給沈梧的打擊已經讓他習以為常,讓他認為每個人的生活都是如此。常年的與外隔絕,僅憑著偶爾幾天與同學的交流是不會讓沈梧有過多的交流的。他已經離這個世界有些遠了,不會去更好地交流、猜測他人的想法,在襯托下他是一張白紙。
他僅能用自己所了解的一套和高涳交流,但他知道,他的內心深處想把所有的溫柔留給高涳。
即使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