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沒有等來大師兄,第三天沒有,第四天也沒有。
泠醜一天又一天的盼望、失望,等到第十天急得幾乎發瘋,掌櫃、小二盯他,都盯得可緊,即使這樣,他也從來沒想過逃走。他出生下來就被爹媽遺棄,從小是被素不相識的典造拉扯長大,典造走後,他像牆邊的野草一樣倔強生長。盡管三天裏頭是有兩天吃不飽的,也常受周邊大他幾歲的雜事驅使,毆打,他也仍覺得自己是正一派的一份子。在這裏也一樣,他既然先前已經答應掌櫃要幹滿兩個月,那便在幹滿兩個月之間不會動旁的心思。他從不認為當店小二就變得低賤,因為他本來就是貧賤的下民,像野草一樣,生長在犄角旮旯裏。
“北風潛入悄無聲,未品濃秋已入冬”,京都街兩道的蕭蕭紅葉還未落盡,就已經立冬了,清冷的寒風翩翩而至。在民間,百姓也習慣在這天備好冬衣,以防禦接下來的冬寒。此外,還以時令佳品向祖先祭祀,祈求上蒼保佑來年的豐收。家家戶戶響起來大大小小,鍋碗瓢盆的“乒乒乓乓”聲混雜著“duang duang”剁菜餡肉餡的聲音。家裏熱熱鬧鬧,團成一桌吃起那餃子來,生怕有哪個耳朵凍掉沒人管。桂香樓也不例外,憑的是東家,掌櫃心情好,大家也都放下隔閡,熱熱鬧鬧地吃起餃子來,對麵兒坐的春花時不時的瞅泠醜一眼。
聊到酣處,不由地都舉起那桂花釀。這酒不愧是京都數一數二的名酒,剛入口時是那麼灼燙、辛辣,再喝,便已帶著桂花香氣的馥鬱,變得綿軟、順滑。酒腸下肚,猶如雨滲旱地,所到之處猶如青苗芳草舒莖展葉,如夢方醒。泠醜愈喝愈覺得神清氣爽,乃至後麵竟有些忘情漸至忘我…
臉上一涼,有一濕啪啪的東西黏在臉上,泠醜一個激靈就要起身,突然一張有力的雙臂就摟將過來,伴隨著一女子的溫熱的呼吸聲”泠醜哥哥,你可喜歡我?奴家好想你。”這女子不是春花,又是何人。
泠醜怒道“你這女子好不知恥。”
春花一把把他抱住,突然大嚷”救命,救命,非禮啊!”
泠醜,這一驚比適才更加厲害,酒一下子醒了大半。忙伸手去推,想掙脫她的摟抱,不料這春花雙臂渾圓,死命的牢牢抱住他腰,一時竟脫她不開。
“哐當”一聲,門被大力踢開,掌櫃在前,身後一群夥計遞過來兩火把,把屋內照的透亮如白晝。掌櫃,看這情景,登時火冒三丈,“啪,啪,啪”的左右開弓,直扇的泠醜是眼冒金星,雙頰騰的是紅腫如豬頭,再不能言。
眾夥計七嘴八舌,忙問道“怎麼回事?”“什麼事?”
隻見春花眼角含羞,麵紅耳赤,支支吾吾,突然伸手一指泠醜“他,他非禮我。”
掌櫃嘴裏嘰嘰嘎嘎,一聲怪叫罵道“早就看你這小子,不是個好玩意。”上來又是“嗵嗵”幾拳,直打的泠醜胃腹抽搐,翻江倒海,幾乎要昏厥了去。
他腦袋裏一片漿糊,嘴裏生疼,滿腹冤屈,隻是喃喃道“沒有,我沒有。”
眾人麵帶不屑,哪能聽得他在這胡言亂語,一邊罵罵咧咧、勸說掌櫃停手,一邊推推搡搡,拎著泠醜就要報官。
“十五,十六,十七,二十···”衙役們口宣數字,手中舉著“水火棒”,猛力地往泠醜屁股上打去。泠醜雖然是個從下過山,見過世麵的小道士,此時也大體明白大概是落入了人家布置陰險陷阱中。他身子給另外兩個差役按著,動彈不得,木棍一下又一下的落下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不由地記起大師兄的麵容,內心的委屈更是翻湧而出。
“五十,五十一” 大棍一聲聲落下,感覺已經腫了,破了,沒了知覺,周圍的沙土地上也濺滿血花。泠醜終究是再也堅持不住,又昏沉沉的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