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的長安城,昏黑,壓抑。給人以似乎是由監獄改造的城鎮或由城鎮改造成監獄的印象。
西市。一街邊木製小屋。掛有個不倫不類的招牌——號碼百事通。
簡陋的屋內,燈火搖曳,劍拔弩張。
“安靜點,不準亂動,不然我就殺了她!”一黑衣黑褲黑鞋黑襆頭活像黑社會的虯髯黝黑壯漢挾持著人質,衝對麵厲聲嗬斥。
對麵。半丈開外。那同樣黑社會扮相的白淨男子正麵向著他們,宛似僵了一般,始終一動也不動,就連手臂般粗細的木製門閂從指間滑落也不自覺。但由遠及近,由背側轉向正麵,層層遞進,從他冷峻的神情,顫抖擺動的肩胛衣衫,可想而知,他的掙紮。不知道多久,他深深的看了眼那慘白麵色的女孩兒——早已淚潸潸了。突然的眼圈一紅,要流出淚來,霍地偏過頭去,用衣袖往臉龐上一拖,可白臉男抹眼淚的同時神情也莫名一變,變得輕佻起來。嘴角些微勾起,含著似譏似喜的笑意,手大咧咧一攤,輕飄飄的說道:
“好了,表演完畢,現在,可以殺了!甭客氣!”
聞言,女人質的泣哭聲如骨鯁在喉一般,戛然而止,淚水也硬生生憋了回去。瞪大著泛紅的眼睛。難以置信。綁匪也好不到哪兒去,橫握的刀都險些脫了手。
··············
綁匪手持新點燃的油燈,躡手躡腳的挪到臥房前,一推,木門“吱呀”的應聲打開。瞧著房內衣衫滿地,桌椅翻倒,一副遭賊光顧的景象,他剛罵上句“晦氣!”,隻聽清脆一響,他又急不可耐的轉身,三兩步出了臥房。出來一瞧,見綁著的男女又在背靠背的推搡,身旁還多了些瓷杯的碎片兒。他拍了拍額頭,一臉的抓狂忿恨相。將碎片猛踢散開,指著他們,甕聲甕氣的怒道:
“安分點,安分點,你們家進了賊,難道不害怕麼?啊?為什麼總打架?”
那對男女嗚嗚的直衝綁匪搖頭晃腦,似乎想說話。
“安靜點!”又是聲嗬斥。
效果顯著,兩人不晃也不嗚嗚叫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會把你們嘴裏塞的東西拿出來!”綁匪長歎口氣,似乎很無奈。
剛將布團拿出,這對男女又推搡著吵了起來——
“都怪你,你要是好好的鎖好門不就沒這事兒了麼?”
“怪我,哼,如果沒你這女人的話!哼!”
“安靜點!你們兩個怎麼回事啊,想死麼?恩?”
沉默了片刻後,白臉男先說道:“大叔,你先聽我說呀!小生本住在長安的城邊,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樂無邊。誰知這黑臉婦,她剛一進家門,鞭撻滴蠟盡嚐鮮,奪我貞操削我麵。我爺爺跟她來翻臉,慘被她逼》奸魂歸天,我奶奶罵她趙飛燕,反被她關進了柴房,指奸了一百遍,一百遍,最後她懸梁自盡遺恨人間。她還將我父子,逐出良家園,流落到江邊。我為求養老爹,隻得重操舊業在市間。誰知這黑臉婦,她實在太陰險,知道此情形,竟派人來暗算,把我父子狂毆在人前,小生身壯健,殘命得留存,可憐老父他蹺腳歸西天!此恨更難填。為求履父言,唯有挑燈夜戰自作踐,一麵勤賺錢,一麵讀詩篇,發誓把功名顯,手刃仇人意誌堅。從此傷痕鮮血伴身邊,我銘記此仇不共戴天!”說完腦袋往後重重一磕,頓時兩聲痛呼。
綁匪那個感動呀,眼圈一紅,都要流出淚來了都,又強行忍住。一會兒,他撐開眼皮,正和那麥色肌膚的姑娘打了一個照麵,登時,一股無名怒火就在胸腹中滔滔滾滾起來,抑也抑製不住,隻得發泄出來——上前一步抬手就欲打。那女孩兒眼見要遭殃,趕緊辯解道:
“等等,大叔,等等,事情不是這樣的!請聽我一言,聽我一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