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妺薑知道楚女在扶蘇麵前告了她一狀,已是第二日下午的事了。
不過楚女告狀的結局顯然很不妙,扶蘇雖然不曾踏足妺薑房中,卻很看重剛出生的小公子,對興風作浪的楚女、和一幹姬妾不滿,派了掌管府邸庶務的家臣羊渠將楚女等人身邊服侍的女奴都叫到院中很不留情麵地訓誡了一通。
一名服侍小公子的女奴悄悄去看了,回來告知同伴,同伴又告訴一道當值的另一名同伴,過了幾手的消息,很快便通過秀的嘴,傳到了妺薑耳裏。
妺薑索然無味地喝著羹湯,想想這些姬妾,多是出身卑賤、身不由己地輾轉幾名主家之手,隻有少部分像楚女這樣若非戰敗亡國,也能稱得上一國貴女的心高氣傲之輩:“楚女真是不夠聰敏,她難道以為在長公子那裏告我一狀她就能一路憑風而上了嗎?”妺薑不由得想,自己的性子也就這樣了。但就算她生生把自己作死,也還有的是出身尊貴的女郎嫁給扶蘇呢——比如那個才華出色又鍾情扶蘇多年的李斯之女。
“女公子。奴告訴您這一件事,並不是想叫您單單在這裏幸災樂禍的!”秀卻並不因楚女受罰而感到高興,反而苦口婆心道:“您不能因小失大,就因著幾名傲慢的家臣,就不願意向長公子低頭認錯了。您莫不是忘記了,先前您說的那話有多糊塗了?”
“......”
自然是沒忘記的。
妺薑也並不覺得,自己主動低個頭、認個錯,扶蘇就會輕飄飄地將這一篇揭了過去。
扶蘇能初上朝堂和李斯對嗆,也能很是激憤地站出來反對秦王的某些政令,就代表了他隻是很多時候尊崇儒家思想講究一個仁厚待人而已,他一來不是傻子,二來也不是一點脾氣都沒有。
妺薑一句我既不想嫁給你也不想生下你的兒子,不要說是扶蘇了,就是她自己的父兄聽見,恐怕都要當場將她趕回家去——
不想死也不想連累父兄怎麼辦?那就硬著頭皮收拾自己扔下的爛攤子啊。
妺薑想了很久,終於有了主意。
隔了幾日,妺薑精神抖擻地叫來秀,頗為誠懇地對她說:“阿嬭,此刻天色遲暮,想必長公子已經回府,你親自去請一趟長公子,就說妺薑自知當日所言很是不妥,十分慚愧,要向他賠罪。”
秀知道妺薑終於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心中大喜。
應了一聲‘唯’便歡歡喜喜地出門請長公子去了。
這時,距離妺薑生產已過去二十餘日。
她身體一向健壯。
雖生產受了罪,過後卻恢複得不錯,半月便能下床,但還是被秀緊緊盯著,憋得十分沒意思。此刻秀前腳走,妺薑後腳便大舒一口氣地起身,去了旁邊的屋子裏探視兒子——
對於妺薑未足月便想出門放風的舉止,隻有秀敢批評並阻止她。
餘下侍奉的仆婦在開口之前,已先被妺薑一記眼刀殺了回去。
或有膽大的敢多勸一句,便聽她不高興道:“尋常黔首家裏,尚且還有剛生產完便下地幹活的婦人。我隻是去看一眼小公子,並不遠走,能有什麼事呢?”
這下沒有人敢規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