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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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住進靖遠侯府了,原因很多,比如俊哥哥和俏妹妹需要多一點機會,比如不尊奉懿旨會被殺頭,比如為了……為了那個等不到人索命,卻夜夜看見悲傷眼睛的男人。

念頭轉過,她想通了。

是命運吧,命運注定他們分離再相聚。

那年,她若不掉落穀底,不碰上爺爺奶奶,回光丹根本無人可解。墜崖雖心痛,卻讓她撿回一條命,讓她有機會變成曲神醫,救起許許多多性命。

老天要她長命百歲,卻要他成為皇太子的左右手,他們各有各的使命,五年來,他們都做了不少事。隻是啊,老天不允許他們在一起,既然天命難違,她隻好違心。

躺在床上,曲無容側身,桌邊燭火搖曳,晃著冷剛繩索上的身影。

他也睡不著?

“冷剛。”她抱住棉被輕問。

“是。”他維持著一貫睡姿,眼皮沒睜開。

“俏妹妹的話沒錯,你不該對她生氣。”她主動挑起話題。

他不答,閉上眼睛。

“公平點,我的秘密全說予你了,你多少回饋一些。”

他仍緘默。曲無容以為自己夠安靜,沒想到碰到一個冷剛,比她更冷更剛硬,相較之下,倒顯得她溫柔善良了。

“我以為對你而言,我已是朋友,而不是恩人,沒想到,你仍對我心存防備。”她用上激將法,不知對他有無用處。

他睜眼。

這代表,他有一絲動搖?

“說說吧,你常讚我聰明,也許我能提供意見。”

手支後腦,他先是歎了口悠長氣息。

“是我的錯,我沒上她家迎娶,那夜,我留了封書信給家人,就帶了劍離開。”

“對女人來講,這是很大的恥辱。”新婚日新郎不上門,活生生的遺棄,攤在眾人眼前,何等不堪?

“我知。半年後,我聽說家鄉鬧大水,趕回家鄉探望,方知家沒了,爹娘在大水之後,染上瘟疫,重病雙亡。之後,我四處打探妹妹的下落,沒人知道妹妹怎麼了,於是……”他停頓。

“於是如何?”她催促。

“我硬著頭皮找上姚家。”

“姚家?俏妹妹姓姚?”

“對,她叫姚紅衣。”

姚紅衣,難怪她一身紅衫紅裙。

“紅衣家居高處,分毫無損,她告訴我,我妹子為籌措父母醫藥費,賣身為妓。我怒責她,為什麼不幫我妹妹一把,她冷笑問:‘我有什麼義務相助冷家人,他們又不是我的親戚?’

我怒極,甩了她一巴掌。然後,我四處尋訪妹子的下落,終於,我在鄰縣找到一名投河自盡的青樓妓女。”

“是你妹妹?”

“是的,她的屍身已腐爛不堪,但我認出她腕間的玉鐲,那是我給她買的禮物。埋了妹妹後,我專心尋訪弒師仇家,我報仇了,卻身受重傷,倒在路邊時,姚紅衣的話句句敲著我腦袋。

倘若我不上山學藝,就不會惹出一身江湖事,我會成親、會留在家鄉,大水來犯,我不會留下年稚的妹妹應付她應付不來的大事,從一開始,我就錯了……”

“然後,我救了你,你執意跟在我身邊,是因為我無條件為窮人看診?”她讓他想起親人。

“是,除此之外,你與我妹子同齡,一樣羸弱,需要人保護。”

原來啊,他將她當成無緣的妹妹,難怪守護她,像母雞帶小雞,片刻不離。

“冷剛,你該耐心點。”

“什麼意思?”

“你該讓我把故事聽完,不要急著帶我走,說不定,我現在就能告訴你,為什麼姚姑娘不出手相助。”

“她在報複我,恨我當年拋下她,離鄉遠去。”

“別那麼篤定,女人心不如你想的這般容易。”

“姑娘的意思是……”

“去談談,把姚姑娘的心思給談出來,就我所知,姚姑娘是個……”

曲無容話未說完,冷剛跳下繩索,護在房門前。

片刻,門板傳來敲叩聲,冷剛出房間應門。

門開,宇淵站在門外。

“夜深了,侯爺何事?”冷剛冷得叫人難受。

“曲姑娘身子可安好些?”宇淵不請自入。

“不勞侯爺費心。”

冷剛搶身擋在前頭,不讓他進屋。

“我當然要費心,曲姑娘明日還要替公主脈診。”他語句帶笑,眼角卻掛上冷然,他不喜歡冷剛的過度保護和占有欲。

“姑娘明日必會準時替公主看診。”

冷剛雙手橫胸,表明此處不留爺,可宇淵偏想留,扇子啪地打開,搧出幾許涼風,鎮壓冷剛的火氣。

“我見曲姑娘一麵就走。”

“姑娘已經睡下,請侯爺勿打擾。”他聲聲拒絕。

“我方才聽見你與曲姑娘的對話聲,姑娘尚未休息。”

他也是習武人,冷剛聽見他腳步聲,躍下繩索,而他,一樣在遠處便聽見他們對話。

“侯爺沒聽過男女授受不親?深夜到訪已然不合宜。”

“難不成冷公子是女子?否則怎能與曲姑娘同處一室?”兩人針鋒相對。

他們同處一室已是三年多的事,輪得到鍾離宇淵現在來挑剔?

他們的“說論”聲越提越高,高得房裏頭的曲無容忍不住搖頭輕笑。掀開簾子,她走到兩個男人中間,一手一個,推開兩人。

麵對宇淵,她問:“侯爺見著無容了,請問還有它事?”

他沒答話,直覺伸手觸向她額頭,然冷剛動作比他更快,架開他的手,把曲無容拉到自己身後。

曲無容來不及反對,隻見宇淵身法快捷,如一陣風般欺來,瞬地鎖、打、刺、戳,招招喂向冷剛。冷剛低頭避過,但對方變招太快太奇,隻一瞥之間,曲無容已讓宇淵搶到身後。

她是香肉嗎?人人搶!

“侯爺逾越了。”曲無容在他背後說。

他但笑不語。

“姑娘需要休息。”冷剛說。

“曲姑娘已經在床上躺了八個時辰,該起來活動活動筋骨。”

意思是……八個時辰間,他已來探過數次?

冷剛抬眼,宇淵抱起曲無容,竄身出屋,才一瞬,遠遠地,一句話傳來——

“二更天,必送姑娘回來。”

冷剛輕嗤,二更天,才有鬼,他好不容易逮到姑娘,會乖乖準時送回來?悶悶地,冷剛碎念。

閑茶亭裏,已備下茶水瓜果,他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計劃。

秋雖初來乍到,但夜風拂過,仍帶來些許寒意,縮縮手,曲無容把手縮進袖口,他見著,褪下身上披風,圍上她的背。

一時間,暖意襲來,暖暖地煨上她的臉,一絲羞怯、兩分赧顏,這人嗬,太熱切。

曲無容啜了口雲南潽洱,這是百年茶樹,茶色清澈、茶水溫潤,對腸胃不佳的她,再適宜不過。

百年潽洱茶磚專作貢茶,隻有二品以上的官員才喝得,小老百姓再富裕都喝不得。可見這些年,他的官位升得飛快。

宇淵把苻苓糕推到她麵前,她挑食一塊,細軟滑嫩,方入口便讓口水化了去,她喜歡這滋味。

見她喜歡,他也跟著吃下好幾塊,口裏嚼著、眼底望著,他實在很不安分。

吃東西就吃東西,怎一雙眼睛直溜溜朝人看,看得她的視線不知該往哪裏擺,東飄西飄,飄不到定位點。

再喝口水,清清喉嚨,她說:“侯爺,深夜找無容出來,有事?”

他不答話,光是望她。

被看得尷尬,她的視線轉入湖水間,蓮花已經不多,合起花瓣,成了名副其實的“睡蓮”,沉靜安詳,可遠觀,不容褻玩。

他靜靜凝視她,看得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