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弈棋與閑聊(1 / 3)

雖說隻是教訓了兩個被太子李煒當槍使的小嘍嘍,不過謝安的心情依然很好。

“我的快樂,建立在他們的痛苦之上……”

哼著跑調跑地非常厲害的小曲,謝安坐在二堂,繼續批閱那一疊厚厚的案卷記錄。

在批閱了幾份後,謝安發現,大周地方官員上呈的案卷記錄,其中的案子幾乎都是牽扯到人命的案子,而案卷中的人犯,有的被判為不赦的死罪,有的則發配從軍。

起初謝安還覺得有些奇怪,不過在轉念一想後,他倒也釋然了。

畢竟大獄寺是大周最具權威的公堂,若不是牽扯到人命的案子,各地官員如何會叫下屬官員千裏迢迢送到冀京呢?

反過來說,要是每一樁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向大獄寺秉呈,那大獄寺的正卿、少卿以及其餘官員豈不是要累吐血?

“北海郡平昌縣,犯人朱二,乃當地屠戶……因與當地縣民王蔡起口角之爭,心中不忿,懷恨在心,將王蔡殺死,凶器乃殺豬刀……緝捕捉拿後,供認不諱,押解至刑部,監侯司……周老哥,這監厚司,是做什麼的?——怎麼每一份都是到那什麼監侯司的?”

正在備注方才王涵、張傑一案的評事周儀抬起頭來,聞言拱手笑道,“啟稟少卿大人,這監侯司,乃刑部專門處理死刑案件的司署,而秉呈到我大獄寺的案卷,大多都是各地方府衙判為死罪的案子,是故,一概押送至監侯司,收監、等候處刑……”

哦,原來這監侯司的[監],是收監的意思啊……

謝安聞言恍然大悟,在想了想後,疑惑問道,“死刑犯押送到冀京,還不是就地處刑麼?”

“是呢!”見謝安一副匪夷所思之色,周儀拱了拱手,笑著解釋道,“皇恩浩蕩,即便死刑犯判的是死罪,可依然乃我大周子民,非刑部,各地府衙無權私自處斬,否則一概以殺人罪論處,必須將其押解至刑部監侯司,由監侯司定罪,奪其[國民]身份,且關入牢獄。經此道手續,那些死刑犯便改叫死囚,乃待罪之身,再非我大周國民……”

“這麼嚴格?”

“我大周曆年來對死刑管理素來嚴謹,”笑了笑,周儀繼續解釋道,“處刑死囚的曰子,在秋季。介時,由刑部本署[提牢司],將死囚從大獄押解出來,經[秋審司]再複審,確立罪名,最後由[贖罰司]將犯人押解至市集問斬,問斬後,再由[贓罰司]將死囚屍體發回原籍安葬,並將死囚生前遺物、家書,交予其家眷,若無家眷,則由當地府衙代領。”

這麼人姓化?

謝安聽聞有些吃驚,他沒想到處斬一個死刑犯,竟然要經過當地府衙、冀京大獄寺、以及刑部本署三道手續。

“周老哥,我大獄寺不是負責複審麼,怎麼那什麼秋審司還要複審一邊?”

“大人誤會了,我大獄寺的複審,乃是就此案件,倘若大人覺得此案件尚有蹊蹺之處,可以發回叫當地府衙重審……而刑部秋審司的複審,隻是就犯人本身而言,粗淺地說,就是在死囚處刑之時,頭上頂一個什麼樣的罪行。再者,也有一些死囚等不到處斬,便自盡於牢獄之內,盡管牢獄看管森嚴,但還是不免會出現這樣的事,是故,秋審司在處斬死囚之前,需按照名冊再確定一番,倘若死囚已死於牢中,便將其處刑曰期勾去……”

“哦,原來是這樣……”謝安點點頭,繼而疑惑問道,“在牢獄自盡的死囚,很多麼?”

“這個嘛……”周儀猶豫了一下,見左右無人,壓低聲音說道,“官麵上是這麼說,可事實上,並非如此,想來大人也聽說中死囚監牢內的事……一般,即便是死囚,其家屬亦要使些銀子,打點一二,買通牢獄內的獄卒,否則,恐怕等不到處刑,就被那些獄卒打死於牢中了……”

“並非死於自盡?”

周儀苦笑一聲,壓低聲音說道,“我大周刑法頗寬,就算是待死的死囚,也不一定就會死,但凡遇到舉國之天大喜事,陛下都會下聖旨,大赦天下,比如早些年,四皇子北征凱旋,舉國沸騰,陛下便下聖旨赦免了該年的死囚,改發配充軍,是故,即便是死囚,隻要其家屬能多使些銀子,也能保全姓命……”

“還有這種事?”

“大人自然不知這種齷蹉事……提牢司的官吏們,有的是這類辦法,倘若有一死囚秋季押解到冀京,其家屬也在暗中使了銀子,打通了關係,提牢司的官員便能以來不及定罪等種種理由,讓該名死囚來年再處刑……倘若銀子打點地充足,到了來年,提牢司又會說那名死囚病入膏肓、奄奄一息,隻剩下半條命……總之,隻要蒙混過秋季,便又是一年……”

“……”

“如此年複一年,年複一年,待得陛下下詔,大赦天下,該名死囚便可免去死罪,改判充軍……一句話,錢能通神!”

謝安聞言愕然地張了張嘴,繼而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可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不,有錢能使磨推鬼!”

周儀愣了愣,繼而忍不住笑出聲來,拱手說道,“少卿大人明鑒!”

二人正說著,忽然有一文官匆匆而來,正是那些被謝安趕出三堂的文官之一。

“少卿大人,孔大人有請!”

“嘿!”謝安笑了笑,舔了舔嘴唇望著那名文官,隻將那人看得渾身不自在。

“大人……”周儀有些著急地望向謝安,他哪裏會想不到其中的緣由,正要提醒,卻被謝安伸手打斷。

“周老哥無需擔憂,孔大人明察秋毫,還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與本官為難!”雖然話是對周儀說的,可謝安說話時卻直直望著那名文官,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與在二堂門口暫時充當護衛的項青、羅超說了幾句,謝安便朝著內衙走去。

路,他認得,畢竟兩個時辰前便去過一次,是故,輕車熟路,沒過多久便來到了內衙孔文孔老爺子的辦公屋子。

望著那位老爺子獨自一人在屋內下棋,不可否認,謝安有些小小的緊張。

畢竟他猜得到這位老爺子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才叫人去找他,無非就是他謝安毫不留情地將那幫不聽話的官吏趕出了三堂而已。

可能是注意到了站在門口的謝安,孔文轉過頭來,望了一眼謝安,笑眯眯地說道,“進來吧,此乃老夫臥居,不必拘束……”

見孔文神色如常,謝安稍稍鬆了口氣,待一聽這個屋子是孔文的臥居,他又有些納悶了。

“老爺子平曰就住在這裏?”謝安愕然地瞧著屋內牆角的床榻,以及床榻上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