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溯到一刻之前——在冀京城內廣安街轉角的一座二進民宅廳堂,金玲兒這位可以說讓謝安朝思暮想的女人,正坐在堂中的椅子上,仰頭麵朝屋頂,閉目養神。
她那雙曾經不知被謝安占過多少便宜的手,此刻用布條綁紮著嚴嚴實實,就那樣平放在座椅的扶手上,隱約見,好似能夠看到她的雙手微微顫抖著,甚至於,隱隱有絲絲血跡滲出布條。
除她以外,屋內還有二十餘名身穿黑衣的刺客,這些人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則靠坐在牆角,他們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傷,甚至於,有一人好似傷到了胸口,鮮血正透過包紮用的繃帶,一點一點地向外滲透,看此人嘴唇發青、麵色蒼白的模樣,不難猜測,這個人受了重傷。
不多時,金鈴兒深深吸了口氣,睜開雙目,環顧屋內眾人,沉聲問道,“我等一路而來的血跡,可曾抹去?”
一名傷勢不重的危樓刺客聞言點了點頭,說道,“大姐放心,小弟等地檢查過數回,確信不曾留下半點蛛絲馬跡!”
金鈴兒無言地點了點頭,繼而又閉上了眼睛,看她的模樣,似乎很是疲倦。
整個屋內,一片沉寂。
也不知過了過了多久,靠坐在牆角處的一名傷了左臂與右腿的刺客狠狠將右拳砸向地麵,咬牙罵道,“難以置信,難以置信!——東嶺那幫人竟然殺巡邏的衛兵!”
屋內眾危樓刺客對視一眼,默然不語。
昨夜子時前後所發生的事,他們眼下猶曆曆在目,明明最初隻是東嶺與危樓兩大刺客行館爭奪地盤的交鋒,然而最後卻竟然演變成兵與賊的交鋒……眾危樓刺客萬萬沒有料到,昨夜當那最初一隊巡防司的衛兵趕到他們交鋒的地點時,那一幹東嶺刺客竟然連那些巡防司的衛兵都殺了,這直接導致危樓的刺客們也不得不與巡防司的衛兵交戰。
按理來說,刺客行館暗中爭奪地盤的交鋒,一旦有官府勢力介入,那麼交鋒的兩大刺客行館,按照規矩必須暫時避退,就算說成是逃走也無妨,至於同伴們的屍首,隻要等風頭過去,再潛入衛尉寺將其偷出來就是了,畢竟官府對這種難以追查凶手的江湖仇殺向來沒有什麼興趣,甚至於,官府將那些屍首放置在停屍房,又不曾派遣守衛,何嚐不是在暗示刺客們將那些屍首領回去?
但是這次不同,由於東嶺刺客首先殺死了一名巡邏衛兵,使得兵、賊兩者間進水不犯河水的默契被打破,麵對著源源不斷前來支援的巡邏衛兵,無論是東嶺刺客也好,危樓刺客也罷,都不得不用手中的兵器強行殺出一條血路。
整整百餘人,短短半個時辰內,衛尉寺巡防司有整整百餘人被這兩大刺客行館所殺,其中,死在眾危樓刺客手中的,恐怕也不低於四十人。
這種處境……太糟糕了!
“吱嘎!”一聲推門響動,驚動了屋內眾人,就連金鈴兒亦睜開了眼睛,眼神焦慮地望著來人。
在包括金鈴兒在內的屋內眾人目光注視下,隻見屋外走入一名看似二十上下的男子,此人身穿布衣、頭裹青筋,作尋常百姓打扮,走至金鈴兒麵前,抱拳說道,“大姐,不妙了,朝廷這回是來真的了,非但派重兵堵住了九門,隻許進不許出,更增派了在街上巡邏的衛兵,廣安街、永安街、朝陽街,南城一帶所有大街小巷,皆有衛尉寺巡防司的衛兵的把守、巡邏!——據說,此次乃光祿寺、衛尉寺、大獄寺這[京畿三尉]聯手搜捕……”
“大獄寺?”金鈴兒眼中隱約露出幾分異樣,她不禁回想起了她被困在漢函穀關大周軍營時的情景,回想起了那個喚她金姐姐的好色小子……那個小賊,此刻也在街上麼?
唔,多半是了,那小賊雖說依然隻是大獄寺少卿,不過據說大周皇帝與大獄寺正卿孔文相當器重他……威風凜凜嘛,小賊!
嗬!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金鈴兒臉上微微露出幾分笑意,隻看得屋內眾人麵麵相覷。
“大姐?大姐?”
“唔?”金鈴兒如夢初醒,望了一眼屋內眾人怪異的眼神,輕咳一聲,問道,“你可曾探到,街上那些人欲將錢仲、孫興等人屍首轉移何處?”
“這個……”那名刺客猶豫一下,搖了搖頭,一臉愧疚說道,“街上到處都是巡防司的衛兵,小弟不敢太接近……”
金鈴兒聞言皺了皺眉,作勢正要站起身,忽然,一隻手搭在她手臂上。
“大姐,我去吧!——我等與東嶺那幫人的交鋒還未徹底終結,若沒有大姐,我等必輸無疑……大姐還是在此歇息吧!”說話的,是一名麵龐剛毅、眼神略顯凶悍的危樓刺客,叫做蕭離,人稱[鬼狼],也是危樓中一等一的好手。
“可是……”金鈴兒皺眉望著蕭離右側腰際所包紮著的布條,望著布條上若隱若現的血紅。
蕭離爽朗一笑,大咧咧地說道,“大姐放心,不過區區皮外傷罷了!”
在他身旁,有[詭狐]之稱的許傑抱拳說道,“大姐,我與蕭離一同去,好有照應!”
金鈴兒聞言點了點頭。
見此,蕭離抱起一堆百姓的衣服,與許傑走到內室,再出來時,二人已做尋常百姓打扮。
深深望了一眼二人,金鈴兒低聲叮囑道,“一切小心!——莫要靠地那些官兵太近……”
蕭離、許傑二人點了點頭,推門走出了屋外。
而趁此機會,金鈴兒繼續閉目養神,畢竟昨夜那一戰,最後幾乎是她一人斷後,阻擋衛尉寺巡防司那源源不斷的援兵,無論是精力還是體力,都損耗地極為嚴重,以至於不知不覺間,她竟打起了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