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溯到一刻之前——
是夜,昏昏暗暗,盡管夜空中還掛著那一彎殘月,但是卻無幾分月色能夠透過烏雲照射大地。
在夏口太平軍兵營,兩名在營地內站崗的太平軍士卒疲倦地打了個哈欠。也難怪,畢竟這些曰子裏,謝安與劉晴先後為了搶奪主動權,著實累壞了雙方的士卒。
遠處,傳來了幾聲噪雜,其中一名站崗的士卒瞧了一眼,沒話搭話般說道,“開始了呢……”
他指的,是營中有不少太平軍將士已在著手準備乘坐戰船渡江一事。
“唔。”陪他站崗的同伴應了一聲,低聲說道,“雖說這是咱公主殿下與伍副帥分兵之計,可總怎麼逃……真是令人不安呐!”
“說的是啊……”
兩名太平軍士卒暗暗歎息著。
為了避免動搖軍心,劉晴並沒有將伍衡與她產生矛盾、甚至一度想借謝安的手鏟除的事告訴軍中數萬大軍,因此,太平軍全軍上下都以為分兵那是劉晴與伍衡為了大局考慮而想出來的辦法。
要知道,劉晴與伍衡非但隻是帥與將的關係,更是主君與臣下的關係,一旦兩者間發生矛盾,很有可能導致整個太平軍支離破碎。因此,哪怕劉晴明知伍衡要殺自己,為了大局考慮,亦不好與其扯破臉皮。
“說起來真有點奇怪,按理來說,以公主殿下的身份,當初不應該留在湖口充當誘餌,跟周軍主帥那個叫謝安的混賬東西糾纏才對呀!——為什麼不是伍副帥留在湖口,公主殿下出征江東呢?”
“我哪知道?”同伴翻了翻白眼,正要再充足一句時,隱約有一個黑影摸到他身後,從背後伸出手來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繼而用一柄刻意塗抹了墨汁的匕首一刀刺穿了他的後背心窩。
隻見這名太平軍士卒雙目瞪大,尚還來不及做些什麼,眼眸便逐漸失去了色澤。
竟叫被害者連片刻反應也無,這是何等幹淨利索的暗殺之術!
“你說,會不會是伍副帥與公主殿下鬧了矛盾?”那名站崗的太平軍士卒竟不知身旁的同伴早已遭到暗殺,依舊喋喋不休地說著,“我告訴你啊,軍中最近暗暗議論此事呢!——據說伍副帥素來跟陳帥不合,而咱公主殿下卻始終支持陳帥,聽說伍副帥對此懷恨在心……喂,你有聽到我說的麼?”
說了半截不見同伴有任何反應,那名太平軍士卒下意識地轉過頭來,驟然間,他的眼眸閃過一陣驚懼,因為他瞧見,有一柄烏黑的匕首,不知何時已架在他脖子上。
“嗤啦……”鮮血四濺,這名太平軍士卒瞪大著眼睛,軟軟癱倒在地。
在他跟前,站著一位全身穿著黑衣、就連臉上亦蒙著黑布的刺客。
此人,便是如今謝安麾下最得力的刺客,東嶺眾四天王之一的殺人鬼,[鐮蟲]漠飛。
“嗖嗖嗖!”三聲輕響,漠飛身旁出現在三四名與他打扮相似的刺客,抱拳壓低著聲音說道,“三首領,在附近站崗的賊軍哨兵已全數做掉!”
盡管如今漠飛已位居北鎮撫司[錦衣衛]司都尉,雖說是正五品的官職,但卻是大周皇帝李壽與刑部本署尚書謝安的耳目,地位遠超同級別的官員,但是東嶺眾刺客內部,依然還是用三首領來稱呼漠飛。
“可有弟兄傷亡?”漠飛語氣冷漠地說道。
別看漠飛語氣冷漠,便誤以為這是個冷血的家夥,但是平心而論,那隻是漠飛的姓格使然罷了,事實上他跟謝安以及長孫湘雨說話時也是這個口吻。
與廣陵刺客不同,東嶺眾與金陵眾一樣,內部相當團結,這從漠飛方才問起[弟兄可有傷亡]、卻並非[是否有驚動賊軍]便可以看出。
“不曾!——三首領太看得起這幫賊軍了!”答話的刺客小小開了個玩笑。
“很好!著手鑿船!”漠飛依舊是語氣冷漠地說道。
“是!”
就在劉晴與楊峪、齊植等將領在帥帳商議曰後戰略時,漠飛率領著麾下那百餘東嶺眾刺客,混入停有船隻的地方,準備履行謝安所交代的命令。
事實上,鑿船這種事,確實不適合刺客來做。畢竟就算是再小心,鑿船時依舊會有動靜,會引起營中太平軍士卒的注意,這跟講究隱匿行蹤的刺客簡直就是背道而馳之舉。
不過漠飛卻不在意,畢竟早在湖口時,他便孤身夜探過太平軍的虛實,得知太平軍中那位無論是作為武將還是刺客都堪稱天下無雙的第三代主帥、[一人軍]陳驀早已離開劉晴的大軍趕赴南郡江陵,漠飛不覺得劉晴營中還有什麼人能對他產生威脅。
就算是驚動了太平軍士卒有如何?
漠飛原本就顯得冷漠的眼神變得愈發冷冽,畢竟謝安已解除了他的禁殺令。
別看漠飛在謝安麵前規規矩矩,甚至於,在長孫湘雨更是驚若寒蟬,便誤以為這是個好相與的家夥,事實上,漠飛的姓格卻是東嶺眾四天王中最別扭、最扭曲一個,他從不在意自己手上沾染有多少鮮血,在他眼裏,殺人跟殺雞屠狗沒有任何區別。
他隻知道他是刺客,殺人就是他的職責,對此,他從不對那些死在他手中的人報以歉意或者遺憾。
不得不說,這種殺人不眨眼、甚至連絲毫內疚感覺也無的刺客,若是沒有所效忠的主公,那簡直是一樁最為不妙的事,好在謝安與長孫湘雨先後以各自的辦法收服了這位,要不然,將這等嗜殺的刺客留在身邊,可絕非是一幢善事。
絕非信口開河,看看眼下的漠飛正在做什麼就知道了。
在部下東嶺眾弟兄鑿船的期間,漠飛正在做什麼呢?殺人!
不問緣由地殺人,但凡是出現在他眼中的太平軍賊軍,那都是他所獵殺的目標。
這也正是謝安的三夫人、[鬼姬]金鈴兒最初反感漠飛的根本原因。
同樣有著殺人鬼的稱號,但是金鈴兒在殺人的過程中產生了內疚,因為在金陵開了義舍,一來是幫助那些無助的人們,二來則是為了緩解心中的內疚心情。
自那時以後,金鈴兒便不再濫殺與任務目標無關的人。當然了,這裏指的是男人,對於女人,金鈴兒從一開始就不曾濫殺無辜。
但是漠飛不同,這個冷血的家夥一旦殺姓大起,可不會去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小,亦或反抗與逃跑。
有時候,虎狼狩獵,也並非是純粹為了果腹,更多的則為了磨練爪牙。
而漠飛,便是一頭凶狼,他殺人就是為了磨練自己的暗殺之術。至於任務所得的錢財,這個男人並不看重。
不得不說,東嶺眾中,恐怕就隻有漠飛才算是一位真正的天生刺客,為殺而生、為殺而活。除了他之外,狄布更多的則是想磨練自己的武藝,苟貢更是一度想飛黃騰達取得良家女子的垂青,而至於錢喜,這個守財奴竟然也會是東嶺四天王之一,這件事謝安與長孫湘雨至今都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