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麼說,費國與馬聃二人都是單獨在外領兵,這回是特地來見本府的?”
接風之宴,在那姑且算是替謝安接風洗塵的酒宴上,當謝安聽到這件事時,稍稍吃了一驚,他原以為李賢會在[秦王]李慎與[楚王]李彥的前後夾擊下收攏兵力加強防守,卻沒想到,李賢很令人意外地反其道而行之,主動疏散麾下兵力,控製了大片的山嶺平地,與[三王]打起陣地戰來。
“眼下的戰況這樣的……”在謝安倍感無語的目光下,李賢叫人又搬了一張案幾擺在謝安麵前,鋪上了行軍圖,向謝安介紹起當前的局勢來。
“目前我軍總共分為四支大部隊,其一是小王所率的本隊,兵力兩萬人,屯兵於此,也就是這裏,葫蘆穀南端,[秦王]李慎的白水軍屯兵於當陽,也就是這裏。葫蘆穀,是當陽距江陵最短的路線。”
瞥了一眼那些不由自主放下酒盞準備圍上前來的冀州兵將領與大梁軍將領,謝安無可奈何地望了一眼眼前這位一臉嚴肅表情的賢王殿下。
這家夥,真心是沒打算讓自己好好吃頓酒菜啊……
“堵死李慎麼?”無奈地歎了口氣,謝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接上了李賢的話茬。
“自然!”見謝安主動放下筷子,李賢仿佛計謀得逞般露出幾分高深莫測的笑容,繼而正色說道,“李慎在前,李彥在後,雖我軍腹背受敵,不過,這樣也不是沒有好處……”
“好處?”
“啊,得虧如此,李慎與李彥傳遞消息的路徑也被封鎖了,無法針對我軍當前的局勢展開聯合攻擊,除非李慎或者李彥派出的聯絡信使繞一個大圈子,不過這樣一來,至少得五六曰路程,跟不上瞬息萬變的戰況……換句話說,李慎與李彥暫時沒有辦法取得聯絡,看似是前後夾擊我軍,但是事實上,不過是各自為戰罷了!”
謝安聞言點了點頭,這時,李賢指在行軍圖上的手指朝西一移,繼續說道,“葫蘆穀以西,亦有一條穀道,稱為川穀,此穀以西乃黃嶺,以東稱南嶺,北通黃台,南亦可至江陵,不過路程是直接穿越葫蘆穀的兩倍,川穀屯紮著我軍第二支兵力,人數三萬人,主將為費國!”
話音剛落,已不知何時起身走到謝安與李賢身旁的費國朝著謝安抱了抱拳。
“葫蘆穀被堵死後,李慎打算改道從這裏經過麼?”朝著費國點了點頭,謝安詢問道。
李賢聞言搖了搖頭,皺眉說道,“事實上,川穀對過,並非是李慎……”說著,他抬頭望了一眼費國。
得聞李賢目光示意,費國會意地點了點頭,正色向謝安解釋道,“大人,這幾曰與末將交手的,乃三十一支皇室藩王兵馬,丘陽王世子李博、衡陽王世子李紹、曆陽王世子李炅、汝陽王世子李弛,兵力大概為三萬四千人!”
“曆陽王……汝陽王……”謝安摸著下巴,古怪說道,“怎麼感覺有點耳熟啊……”
費國苦笑一聲,低聲提醒道,“大人怎麼忘了?便是三年前在冀京時,妄想加害蘇婉小姐主仆二人的那四個藩王世子……”
“哦,對!”謝安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喃喃說道,“是那四個家夥啊……這回站到李慎那邊去了麼?”最後一句,謝安是看著李賢說的,口吻著帶著幾分淡淡的嘲諷。
仿佛是猜到了謝安心中所想,李賢輕哼一聲,不慍不火淡淡說道,“是呢,看樣子是徹底倒向李慎了呢?原因就在於,三年前他們在冀京得罪了當地一位赫赫權貴,險些死於非命,而小王卻未曾顧念血脈情義出手相助,反而姑息了那位權貴……因此,那四人多半是對小王懷恨在心呢!”
“哦,這樣啊……”碰了一個軟釘子的謝安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畢竟他很清楚,李賢口中所說的冀京某位權貴,指著就是他謝安。
看了一眼謝安,李賢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加之朝廷近些年來又有意準備削藩,準備取締先代王族封地製度,加強朝廷管製……他四人會站在李慎那邊,小王絲毫不覺得驚訝!——不過話說回來,真沒想到那些藩王的反應竟是如此激烈!”
這不廢話麼?
李姓皇族子弟中,又不是個個跟你李賢似的,一切以國家社稷、李氏江山為重,那些藩王以往在自己封地稱王稱霸慣了,你一上台後就尋思著砸了人家百年不壞的金飯碗,那些藩王不跟你拚命才怪!
如今[秦王]李慎主動挑起戰火,對冀京朝廷開戰,那些藩王自然是站在那李慎一方咯,誰願意跟你這個摳門的家夥在一起啊?
謝安翻了翻白眼,心中暗暗腹議。
“總感覺謝尚書在想什麼很失禮的事……”皺眉瞧了一眼謝安,李賢麵容古怪地說道。
嘖!忘了這小子察言觀色的本事那是跟湘雨一個級別的……
一想到自己刑部本署的運作經費還是控製在眼前這位賢王殿下手裏,謝安連忙堆起笑容,打著哈哈岔開話題。
“哦哦,左翼的主帥是費國麼?那麼對麵呢?——那四個家夥,應該不會是費國的對手吧?”
出乎謝安的意料,費國聞言麵露尷尬之色,訕笑不語。
“怎麼?”愕然地望著費國,謝安驚訝說道,“那四個草包,你對付不了?”
“丘陽王世子李博可不是草包!”李賢一臉正色地打斷了謝安的話。
“丘陽王世子李博?”謝安聞言愣了愣,沉思說道,“這個人我記得……”
“忘了麼?三年前在冀京時,正是此人的一番話,謝尚書才不得不收斂心中怒意,放過了他們四人!”李賢在一旁提醒道。
三年前在冀京時,正值前皇帝李暨駕崩國喪期間,那四個藩王世子入京哀悼,此後逗留於京師,與李賢合謀對付燕王李茂。
而在三月三上汜節那曰傍晚,曆陽王世子李炅看中了因為與謝安發生口角、一怒之下帶著侍女打算返回南公府呂家的呂家兒媳蘇婉,使得謝安勃然大怒,動用了所有勢力尋找蘇婉,這才使得蘇婉幸免於難。
事後,當憤怒的謝安準備宰了那四個藩王世子的時候,丘陽王世子李博陳說利害,用一番話打動了謝安,又親自折斷了主謀曆陽王世子李炅的手腕,權當是向謝安與蘇婉賠罪。
“原來是他……”謝安雙目一眯,許多往事一幕幕躍上心頭。
說實話,謝安一直覺得,藩王世子個個都是養尊處優的草包、蠢材,根本無法與前任大周皇帝的九個兒子相提並論,但是那些蠢貨中並不包括丘陽王世子李博。
當初謝安便覺得,李博這位丘陽王世子很有才華,麵對著當時憤怒的他,亦能從容不迫地陳說利害,很不簡單。
“李博之才,不在李慎之下!”似乎是看出了謝安心中所想,李賢正色說道,“正因為有此人在,費國將軍亦占不到便宜。”
“右路呢?”謝安沉聲問道,他隱隱地察覺到,李賢的處境確實相當不妙。
李賢聞言將手指移向葫蘆穀的東側,繼續說道,“葫蘆穀東側乃南嶺,因為有一條新河貫穿穀道,小王姑且稱這條穀道為溪穀,溪穀北接花彭嶺,南側可沿著溪流迂回至南陽,不過此山徑道路崎嶇泥濘,不利於行軍,不過,為了謹慎起見,小王還是命馬聃為主將,屯一萬兵於此,以防李慎出奇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