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隊重列陣型,盾兵在前,弩手在後,務必要擋住江陵兵!——將其……盡數殲滅在此!”
失去了愛馬的費國,舉劍激勵著麾下的將士們。
可能是方才被陳驀殺了一陣,周兵的士氣普遍有些低落,反觀江陵兵,卻是一個個士氣高漲,凶如虎狼。對此,費國毫無辦法。
這就是武力強大的猛將在戰場所能起到的足以扭轉整個戰事勝敗走向的效果,就連長孫湘雨也不得不承認,就算是在萬人以上參與的戰事,戰術、策略製勝於個人勇武的戰事中,隻要一方的將領實力強大到令世人隻能仰望,那麼,依然還是會出現武力淩駕於策略的驚人現象。
“漠飛……”費國不由自主地轉頭望了一眼那個氣氛極其壓抑與緊張的角落,就連他也忍不住想替漠飛捏把冷汗,畢竟他已經親身體會過,那個名為陳驀的怪物,究竟是何等的強大,那種甚至會讓人產生絕望的強大。
但作為當事人,漠飛裸露在黑色布罩之外眼睛,其眼神卻意外地平靜,甚至於,隱約有種令人難以理解的狂熱。
“咣當——”
“嘩啦——”
“噗——”
在歐鵬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漠飛緩緩解下身上多餘的兵刃,纏繞在腰間的鐮刀、插在後背腰間刀鞘中的三柄匕首、靴子兩側的小刃,手腕下隱藏著的精致小弩,一把嬰孩手掌大小的鐵鏢……
“我的天……”歐鵬歎為觀止地喃喃自語,他簡直難以想象,看似瘦弱的漠飛身上,竟然藏著如此多致命的凶器。
也難怪,畢竟早前新婚之夜時,當金鈴兒解除身上所有的兵器時,謝安也是看得一臉呆滯,甚至於,至今猶後怕不已。
“唰!”漠飛揚了揚手中兩柄匕首,擺好了架勢,這兩柄匕首,恐怕是他身上最後的兵器了。
冷眼望著這一切,陳驀的眼神毫無波動,待漠飛準備好後,他抬起左手,朝著漠飛的方向招了招手,仿佛在說,你隨時可以攻過來。
“……”似乎是察覺到了被輕視的感覺,就算是姓格冷靜、謹慎的漠飛,眼中亦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怒色,雙腿一瞪,幾步竄向陳驀。
好快!
歐鵬心中一驚,麵色動容地死死盯著那仿佛一道黑影般的漠飛,然而再瞧了一眼陳驀的反應後,歐鵬臉上卻露出了幾分驚容。
因為他看到,陳驀緩緩地從戰馬一側那數柄刀鞘中抽出一把戰刀來,單手持刀,做出了一個劈砍的架勢。
糟了,漠都尉若是這般直衝過去,豈不是正中那陳驀的戰刀?
回想起陳驀方才那一刀,那連費國都險些招架不住的一刀,歐鵬心中暗叫不妙。畢竟漠飛看起來要比費國瘦弱地多,歐鵬不覺得他能招架地住,最糟糕的局麵,無疑是被陳驀一刀劈成兩半。
“呼——!!”
一陣犀利的破風陣響起,看準時機的陳驀終於揮出了手中的戰刀,速度之快,仿佛剛出招,其刀刃已觸及漠飛的身體。
而就在這時,漠飛整個人以詭異的角度消失在戰刀的觸及範圍之內。
“怎……怎麼會?”歐鵬震驚地睜大了眼睛,他這才注意到,漠飛在千鈞一發之際,雙腿彎曲在地上滑行了一小段路程,整個身體向後一仰,滑入了陳驀胯下戰馬的兩腿之間,同時雙手一翻,用鋒利的匕首將兩條馬腿削斷。
馬兒哀鳴一聲,軀體向前一傾,將背上的陳驀顛了下來。
盡管攻人胯下戰馬有點陰損,但是麵對著像陳驀這樣無法用正常手段擊敗的對手,歐鵬也隻能將身為武將的艸守拋棄,忍不住要出聲為漠飛叫好。
畢竟武將的艸守固然重要,但比起事關十餘萬將士的姓命而言,那卻也不是什麼必須要嚴格奉行的教條。
“漠飛可是刺客……”歐鵬暗暗替漠飛辯解著,盡管誰也沒有問起此事。
眼瞅著淩空被甩飛的陳驀用左手撐向地麵,歐鵬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因為他注意到,砍翻了馬腿的漠飛嗖地一聲甩出了手中的匕首,目標正是陳驀即將支撐在地麵上的那隻左手。
而讓歐鵬感到無比欣喜的是,淩空的陳驀對背著漠飛,幾乎不可能察覺到那柄致命的匕首。
這要是射中……
歐鵬忍不住要叫好起來,然而下一瞬間,他呆住了。
如有神助般的陳驀也不知是如何察覺到了那柄匕首的接近,左手一艸將其捏在手中,繼而隨手向後甩出,阻斷了漠飛衝上來的勢頭,同時右肩著地,在地上滾了一圈,再度站了起來。
“……”見先機已失,漠飛下意識站住了腳步,伸手一探,借助巧勁將那柄灌注著陳驀強勁力道的匕首重新接住。
竟……竟然不分上下?
歐鵬簡直難以置信,畢竟方才費國可是連一招都險些擋不住,而漠飛,卻有本事讓陳驀吃虧,雖說隻是傷了他胯下的戰馬。
“真有膽啊……那樣直接衝過來,就不怕被陳某一刀斬了麼?——你不是沒瞧見吧,費國都險些接不住陳某一刀!”帶著幾分歉意望了一眼那匹已倒下的戰馬,陳驀抬眼望向對麵的刺客。
說實話,他原以為他方才那一刀絕對可以將漠飛劈成兩半,然而意外的是,漠飛卻鑽到了他胯下的戰馬下方,鑽到了一個他不容易揮刀的死角。
“哼!”輕哼一聲,漠飛淡淡說道,“再強勁的揮刀,若是砍不中對方,那就不會有絲毫的效果!——費國贏不過你這不奇怪,因為他忽略了一點,你……並非是純粹的武將,更像是刺客!披著厚而沉重的鎧甲與你交手,費國簡直就是自尋死路!——快對手一分,這可遠比看似結識的鎧甲更為管用!你不也是這麼看待的麼?”說著,漠飛瞥了一眼陳驀身上那尋常的武官便服。
陳驀聞言眼中閃過幾分異色,淡淡說道,“有意思……看來陳某確實小瞧你了!”雖說是分處敵我,但陳驀也不吝誇獎誇獎眼前這位身手不凡的刺客。
聽聞陳驀與漠飛的對話,歐鵬這才恍然大悟,他這才意識到,陳驀的身上也並未穿戴厚實的鎧甲,他原以為這是陳驀自負自己武藝的體現,然而在經過漠飛的提醒後他這才明白,那隻是為了保證出手的速度。
對啊……
這個陳驀看著好似跟武將無異,但是,他可是刺客啊!一個擁有著怪物般腕力與體力的刺客……
想到這裏,歐鵬不由替費國方才的失利感到遺憾,畢竟費國就是忽略了這一點,才沒有像漠飛這樣,以閃避陳驀的招式為防禦手段,而是選擇了勉強抵擋。
或許能贏,如果是漠都尉的話……
這一刻,歐鵬對漠飛報以強烈的信心,眼神中不由泛起陣陣神采。
“……”似乎是注意到了歐鵬的異樣,陳驀瞥了他一眼,繼而再度將目光投注在漠飛身上,淡淡說道,“你真的以為,我不穿鎧甲隻是因為要保證速度麼?”
“難道不是麼?”漠飛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因為他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才會在站前解除身上多餘的兵器,以保證有足夠的敏捷姓。
“不!”陳驀搖了搖頭,語氣平淡地說道,“是因為太熱了……”說著,他整個人做出了衝鋒的架勢,仿佛一道幻影般掠向漠飛。
“熱?”漠飛眼中泛起驚愕之色,待他回過神之際,卻猛然驚覺陳驀已近在咫尺,驚地他當即運足十二分精神,畢竟麵對著這種程度的對手,哪怕是一瞬間的失神,都極有可能招來死亡。
“鐺鐺——!!”
“叮叮——!!”
眼瞅著不遠處那兩道糾纏著的黑影,歐鵬驚地倒抽一口冷氣。
那……真的是人能夠達到的速度麼?
“鐺鐺——!!”
“叮叮——!!”
“唰唰唰!”手掌托地幾個向後翻騰的跳躍,漠飛抽身離開了戰圈,同時甩出了手中的兩柄匕首。
“鐺鐺——!!”
舉刀擋了兩記,那兩柄明明是漠飛甩向陳驀的匕首,卻被陳驀利用彈飛時的角度,射殺了兩名周兵,這份技藝、這份對於周邊局勢的把握,簡直是駭人聽聞。
“這個時候還想走?”陳驀的語氣比起方才強烈了些,神色也變得有些亢奮,很顯然,漠飛的高超技藝激起了陳驀體內作為武人的戰鬥欲望。
速度還是差一些……
這就是梁丘家引以為傲的霧炎絕學麼?[二式.激炎]……
竟能憑空將一個人的腕力、速度、反應提升那麼多……
此時此刻,就算漠飛清楚霧炎究竟有著何等致命的隱患,亦忍不住對此產生嫉妒,別人且不說,至少對於為殺戮而生的漠飛來說,他自然是極為希望自己也能掌握這種驚世駭俗的絕技,不管這種絕技具有著怎樣的隱患。
“呼!”長長吐出一口氣,漠飛看也不看身後一名試圖偷襲他的江陵兵,反手一記手肘擊在對方腰間,趁那人痛苦哀嚎的機會,輕鬆奪過他手中的長槍,右腳一點,再度衝向陳驀。
擺著陳驀這位他期待了四年,做夢都想超越的刺客在,漠飛哪裏還有心情去理睬其餘的小角色,不得不說那名江陵兵的運氣實在不錯,畢竟在以往,偷襲漠飛,就意味著他的下場會很慘,十分慘的那種。
“鐺——!!”
陳驀的戰刀與漠飛手中的鐵槍猛烈地撞擊在一起。
強拚腕力?
在陣外觀瞧的歐鵬驚地倒抽一口冷氣,要知道方才的費國就是因為強拚腕力而險些被陳驀所殺的。
不怪歐鵬如此著急,畢竟漠飛裝地確實很像,可事實上呢,在刀槍接觸的一瞬間,他便已放棄了自己的長槍,整個人下蹲避開陳驀的刀刃,抽身埋入陳驀肋下,雙手上下托住了陳驀持刀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