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盲的妹妹
一日半之後，傍晚黃昏，青柳鎮外。
一騎快馬絕塵而來，隻是讓路邊之人紛紛驚奇，轉頭來看。
因為這匹馬實在是太奇特了。
草裏飛，因其能隱沒於草叢中而得名，頭不過四尺，背不過三尺，人座其上，腳能觸地，遠觀近看，其貌皆若驢兒。
馬背上的李善在寒風中不斷打著噴嚏，一人一馬一溜煙，竄進了青柳鎮的門洞裏。
“誰！騎驢都能跑那麼快，俺家的驢怎麼沒有那麼機靈呢？”
“呿！你還不知道啊，那人便是兩年前進入李氏宗族的窮小子李善，看吧，現在他給人做牛做馬，發達了，還特地騎一頭驢回來羞辱我們這些莊稼漢呢。”
“噓，背後說說可以，可別當他正麵說。誰知道這些給達官貴人當雞當鴨的人脾氣好不好？記得去些年有一個從大戶人家下來的婢女，據說被那家的少爺給那個過，那蹄子，可倔得恨。”
……
碌人議論紛紛。
草裏飛在一家客棧前停下，凍得全身發抖的李善一躍而下，打著寒顫，對店內大呼。
“裏麵還有喘氣的嗎？！”
一個神色張惶的店小二跑了出來，但不等他說話，李善便把一錠碎銀塞入他手裏，道：“留個房間，將我那馬照顧好，三日之後，我來取回。”
明麵上李善大大方方，暗地裏他看著銀子離手，覺得心裏好似被萬隻蟲蟻噬咬般，頗有些痛。
店小二笑得更開心了：“當然，當然。敢問客官尊姓大名？以方便日後您來認領。”
李善便將自己名字如實答之。
店小二嘴裏小聲嘀咕著“李善”這個名字。過了一會，他像是突然記起什麼地抬起頭來，驚喜不已地問道：“你是，李哥？”
“李哥，是我啊！周青，當時陪你偷了村頭三寡婦家兔子那個周青啊。”
“你是？”
李善記憶裏模模糊糊的有這麼一段，如今聽這周青說起，那段記憶也變得清晰起來。
這周青比自己要小三歲，生性機靈卻是沒有毅力，當初自己還笑他將來隻能做一個店小二，想不到如今一言成箋。而當時，自己的確和他一齊去做過許多偷雞摸狗的事。
“好啊！原來當年老娘那隻兔子丟了是你幹的，看我怎麼收拾你！”
看是這家店的老板娘此時從屋裏走了出來，她恰好聽到周青的話，便用一隻如鉗的大手便將周青的左耳擰成了麻花狀。
“不要礙到客官的事，還不快滾回去給老娘幹活！你這個月的工錢，做得好了，減半，做不好，休想！就當賠當年的損失！”
周青被擰著嗷嗷叫痛，同時嘴裏嘀咕道：“當年是我和李哥一起來偷的，怎麼你不擰他，來擰我了？”
“哼！人家什麼身份，李氏宗族裏的掌馬大管家！你什麼身份？還不快滾回去？”
老板娘噴了周青一臉的唾沫星子。
李善在一邊看著這老板娘和周青，尤其是聽到她稱呼自己為‘掌馬大管家’時，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什麼時候掛上這個可笑的名頭了？
李善心在暗暗嘲笑這老板娘的勢利，卻道：“那好，孫掌櫃，馬就拜托你了。”
“自然，自然。希望掌馬大管家以後常來我家小店，不要稱什麼掌櫃了嘛！叫我三娘就好。您開口，三娘還不敢攀附呢。”
這孫三娘對李善笑開，說完轉頭去卻對周青一臉凶神惡煞的樣，道：“想要老娘把清清嫁給你，就滾回去給老娘幹活！”
“李哥你等一下，我去幫你溫酒。”
周青全身一震，他掙脫開孫二娘的手，一溜煙如過街老鼠般竄進了店裏。
此番此景，李善能看的出來：這老板娘貌似凶狠，實際上真的對周青很不錯。
從周青畏懼的神色來看，隻怕與老板娘的那個叫青青的女兒的關係，已經得到了她的認可。說不定，下次自己再來，兩人便已經結婚生子了。那時候，周青可就不再是店小二，而是周掌櫃了
看來，平凡的生活中也有活得平凡的精彩，不用像自己，在偌大個宗族中頂著那麼重的壓力，隻是換來一個可笑的“掌馬大管家”的名號。
想到這裏，李善有些反而羨慕周青起來了呢！
孫三娘轉過頭來，一臉獻媚地對李善道：“掌馬大管家，還有何事？三娘馬上幫你去辦了。”
“不用。”李善突然被問，一愣，然後收斂笑容，頗有些嚴肅地道：“那馬是族內二小姐李依依的，很挑食，隻吃水果，不吃草料。”
“我懂，我懂。不就是水果而已嘛！”
孫三娘抬頭看了看正在下雪的天，心中想：大戶人家的馬比人還要嬌生慣養，這寒冬臘月天，要她去哪裏找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