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忍的世界中我們怎麼生存?
這個叫蘇瑛漣的可惡女間諜再次給梁辰語玩了回失蹤。
——去死吧!敢情玩上癮了你!!
辰語惡狠狠地甩下手提,那個該死的蘇瑛漣!耍什麼大牌!拍美國魔幻大片嗎?熱情的社交圈裏的人都知道梁家兩位少爺都是惜麵甚金的人,一般這類人待人冷漠、少有交涉的行為都會被稱為“耍大牌”,但是這二位本身實在是太大牌了,所以大家對他們這樣就一笑過之。但是,大牌是誰都能耍的嗎?!喂!蘇瑛漣,你算老幾啊!我在麵前三天兩頭玩失蹤,經後還想不想在地球上混了?
罵歸罵,這隻該死的灰刺蝟已經快把梁辰語的左胳膊都給整個吞下去了,辰語趕緊把手拔出來。把那隻吹胡子瞪眼的刺球拎進廚房,去儲物室裏找肉罐頭來填它肚子好了,然後餓著肚腸坐在一邊看著Edward狼吞虎咽的樣子,不禁又聯想到另一個吃飯會去刮盤子的人。
“都說寵物都像主人,”他無奈地看著這灰不溜秋的家夥,歎了口氣,“果不其然,那模樣簡直和蘇瑛漣是一個模子裏刻出……”
又是……蘇瑛漣?他一愣,苦笑隨之浮上漂亮的唇角。
——梁辰語,你死了得了。
都第幾次了?
被米蘭的那老巫婆詛咒後,一照麵就被這天煞克星噴了個千樹萬樹百花開的,那件天價披風最後落得進回收站的地步;緊接著這家夥又跟瘟神似的追到中國還特勇敢特矍鑠地玩人肉搏車輪,還恬不知恥的來討錢;後來,幾張七零八落的叫魂公約硬是把著蘇瑛漣塞到那大師手筆的億畝大莊園裏雞飛狗跳,一連破了他大名鼎鼎、以高貴拒人千裏為名的堂堂梁家二公子的數個記錄:第一次用一次性筷子,第一次被鎖在廁所裏,第一次被書砸暈,第一次被辣椒嗆到跑廁所衝水,第一次被傳說中的鳥便便灑一身,第一要在下雪深夜到處走了N公裏,第一次從2米的高空外生生跌下來,第一次氣得整夜整夜睡不著覺……總結下來,梁辰語覺得自己這個人簡直是太好了,自己長那麼大還沒見過比自己更有耐心更有品格的人,居然可以忍受那個蘇瑛漣到現在!
還有一直到現在,這個讓梁辰語一想到就氣的想嘔血的混蛋終於和約到期後給踹出去了,可是梁辰語還沒有原因地整夜失眠,一次又一次地被明明已經沒關係的人攪的心煩意亂。還幾乎是有意識的找條款上的借口把她從天涯海角拉回來接著做牛做馬。不對,這女的敢給我耍大牌來著是不是?蘇瑛漣你給我等著吧你,看我一把你拎回來就先讓你給我跪個三天四夜再說!可惡!!
就在梁辰語還在那“地獄之熊熊燃燒”時,小Ed咽了咽最後口牛肉,白眼一翻仰天一倒,當即就把梁辰語嚇了一跳,趕緊從“怒之火”跳出來拎起不省人世的小赤老搖起來——梁世玲個人測試生命跡象方式。不會吧,自然死亡?咽死?撐死?病死?中毒死亡?誰有那麼空給刺蝟下毒?還是以為我有吃寵物食的怪癖?(哼……)倒黴,好好一屋子就那麼死了個灰不溜秋、醜不拉嘰的刺蝟,搞不好該是活活撐死的。房子那麼晦氣,八成影響了財路。真是的……
晃了半天後,那隻灰球豁地一個筋鬥翻了起來,還狠狠的瞪了一眼在那拎著自個兒、心裏大喊:詐屍了詐屍了!百年一遇的回光返照,早知道弄個“生物奇跡展”,掙點門票先,也算是這個天煞克星2號給這塊風水黴地衝衝喜——的梁辰語,找了個它認為舒服的位置躺了下來,辰語這才想起來刺蝟是冬眠的。
那刺蝟的春天什麼時候才能喚醒它?
辰語久久地看著這隻固執地瞪著自己的刺蝟,嘴角一撇,把Edward往那個籃子裏一扔就轉身回書房工作了。
所謂得了病,那就是得咽藥來治病。感冒用感冒藥,頭痛用頭痛藥,胃疼用胃疼藥,神經病用控製劑,對號入座,一個不落。但當得了不能用藥物來控製的病時,隻能采取別的辦法,比如大吃大喝、蒙頭大睡、瘋狂Shopping、拚命K歌、無節製地工作……以梁辰語的個人角度來說,前四項藥劑都太浪費寶貴的鈔票和比鈔票更寶貴的時間,隻有第五項才最經濟實惠。所以他在過去疼痛的四年中都用這一服藥劑來給自己治病。
而現在,梁辰語卻自己也給不出解釋地又給自己開了這一服藥來治他自己也不清楚怎麼來的、更不清楚怎麼會那麼難受的病。
但他才點開桌麵,他就明顯感覺這服萬能藥對今天而言強度實在不夠。心煩意亂、坐立不安、精神恍惚、疲乏衰弱、頭痛難忍、心口上像堵了什麼一般,他根本做不下去任何工作,隻能愣愣地對著電腦屏幕發呆。
佛洛伊德說,所謂潛意識即是人想隱藏遺棄的意識想法,每個人都想隱藏自己的一些想法,但是過度拚命地隱瞞這些潛意識,就會造成精神病。
梁辰語懷疑自己被這位醫師不幸言中了。
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拚命隱瞞的是什麼。
電腦桌麵上還留著那份總被有意識刪除地忘記刪除、明明已經沒有什麼用了的Word文件[和間諜的A號約],連他自己也忘了原因。梁辰語就在桌麵上足足盯了那份文件2分鍾,才恍然回神,下唇一咬。中邪!哼,我還真不信了!他挑起眉毛,狠狠地鼠標一按,直接就把那文稿一揉,扔進了回收站,又點進回收站。正準備點擊“清空回收站”,梁辰語卻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就是死活按不下這個鍵,他本人就差點沒站在鼠標上跳高了,這個左鍵就是跟生鐵似的紋絲不動。梁辰語做了一係列掙紮後無奈地歎了口氣,把那篇文檔從回收站恢複回了桌麵,那鼠標倒彈得飛快,忙不送把文件送了回去,讓我梁辰語鬱悶了半天。
呼……他無力地攤倒在椅子上,用手指支住高挺的鼻架。
——“但是人有時候還是會像傻瓜一樣去期盼,期盼那種放在閃亮玻璃櫃上的東西。人總該對未來有點幻想,不是嗎?”
——“人生苦短,人是沒有辦法讓所有的事情全都盡如人意,也常常會遇到一些令人懊悔和難過的事情。既然必須麵對這樣讓人身不由己的事情,那我覺得,就應該去更加努力認真地去麵對事情而不是選擇逃避,應該去直視自己的內心的想法,按照自己所樂意、所想、所追求的事情邁進,隻有這樣人才能在任何時候回想起往事都不會後悔和傷心,能夠驕傲地說‘這至少是我當時很希望也很樂意去做的事情,我當時很滿意,也很快樂!”
——“可以!一定可以!”
——“那裏,一定很美麗吧~”
——“我知道,像我這樣的商業間諜從來都不可、也不被信賴,我理解別人對我的懷疑,因為如果我身為旁人看一個說謊如呼吸的間諜,我也不會信任。我也知道,如果我是特務的身份告知天下,銀河係裏會真心相信我的話的人可能不超過三個,但是……我有一個可笑的希望,希望你梁辰語會是那極其少量三個人中的一個。我一直認為,或許你會相信我,縱使你嘴上不說。”
——“你說過,你就喜歡特別折磨待遇我,而且你還說過除了你誰都不能有這特權。今天,我也要說,誰都可以不信任我,誰都可以侮辱我,隻有你不行。”
蘇瑛漣,你就放過我吧!他這次是真的崩潰了。
梁辰語活了24年,隻認輸過一次、隻乞求過一次。
玄關是蘇瑛漣來時被喬頁館的氣派嚇趴過的,椅子是蘇瑛漣拿雜誌遮著臉時坐過的,水杯是蘇瑛漣欲哭無淚地喝過的,窗子是蘇瑛漣張牙舞爪地揮著刷子抗議時刷過的,鹽盒子是被蘇瑛漣白白浪費做鍋奇惡無比的湯過的,餐桌是瑛漣用銀筷子亂揮過的,屋頂是蘇瑛漣把色子耍得跟算命的老道士一樣過的,瓷盤是瑛漣狼吞虎咽吃飯用麵包刮過的,門背是蘇瑛漣在聖誕夜給自己裝禮物時蹲過的,冰箱是瑛漣餓的前胸貼後背時翻過的,樓角是瑛漣在萬聖節時自個兒被嚇死過了的……到處,到處,到處都是!還有那堵隔開房間的牆,怎麼到處都是神經兮兮、愛占便宜、寬己嚴人、好吃懶做、不求上進、自私自利的混球間諜的痕跡!我平時是坑你了、敲你了、騙你了、折磨你了,但你也用不著那麼一刻不停的來煩我吧!行,我認輸了,我認自己玩曆尚淺,在陰謀使詐方麵和您老特務頭子比根本就是米你巫見超巨巫,自不量力,以豆腐擊金剛鑽,那你放過我行不行!!
放過我,不要讓我再一次又一次地想起你。
50秒後,梁辰語站起身,折身出門去找那個蘇瑛漣。
♂&♀I’m007.
雙子座有一列長長的石膏牆,上麵裝飾著坐落有致的雕塑和花盆,垂下沉重了鏈子盤著綠色的玫瑰葉,而嬌美欲滴的蘋果味紅玫瑰卻已經被冬日寒風吹落,倒是流露出那種淒美的、帶有詭異死亡意味的絢麗,分外得動人出彩。世界上最美麗的其實不僅僅是絢爛的生,還有靜美的死。一種安靜的表達方式。有人說自殺是懦弱的行為,但是我個人往往認為一個不是憑借一時衝動、有過真正理智思索過死亡的人對生命的遺棄的行為往往比那些無尊嚴地賴著生活的人更有力量和勇氣,因為後者怯弱得無論生活還是死亡都不膽敢麵對。
偏牆向大橋左側,所以人流總會從大橋上較寬敞的牆右側通過,而往往忽視了牆壁左側的窄小道口。瑛漣恰恰相反,她喜歡一個人走那條細長的小左道,因為每每走過這條人煙稀少的路,她就會有種穿越歲月和時空、在與世隔絕的路上行走的錯覺,誰都看不見他。走到盡頭就是投擲願望的丘比特許願井。
現在,蘇瑛漣就是這樣,倚在左邊橋欄上,看著橋下碧色水瀾,就那麼從早晨倚到了現今的傍晚,晦明朝暮,枯萎的玫瑰葉片片飄零。
很多年前,當瑛漣剛剛因為急需錢到C-Von這家著名的間諜交易公司去聘試間諜成功的時候,師傅曾經勸過她說,這是一個一旦打上了特務名號就一輩子都擦不去的職業,其中最大的忌諱就是什麼都不能陷進去。
當時瑛漣對這話還不是很在意。在那麼一個殘酷現實的世界上,在一個急需鈔票的情況下,當蘇瑛漣還沒長到能有遠見考慮的年齡的時候,她覺得這類名號擦不擦得去的問題不算是什麼問題。而且從一個15歲就父親自殺、母親得病、負債累累的少女的尚且幼稚的角度而言,她當時確實自以為自己在以後的日子裏已經沒什麼事情能夠真正地動心和陷入了。
自從羅美隨便一句感歎後,她先是否認,然後在仔細想了想。
——“誒。漣,你好像真的很喜歡現在的生活誒!看看,真是有活力多了。”
在一係列的思考後,她終於知道了一件事情: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起,她真的犯了一個做間諜的大忌諱,她真的開始留戀這裏的美麗了。
蘇瑛漣是商業間諜,但是商業間諜也是人。是人是不能不因為這樣一個生活所上癮的,何況對他們而言那裏的日子是一個真實的烏托邦。
不能像普通人一樣,開開心心、哭哭啼啼地長大,不能自由地交朋友,不能隨意行動或交流,不能去喜歡別人,也不能被別人喜歡,不能信任任何人,它不能被別人信任,注定與世隔絕地活著,並小心翼翼的不讓那堵牆被打破,這是特務的原則,隻要做過一分鍾間諜就必須遵守一輩子的原則,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直到今天,她才發現這堵牆早就破了,毀得補也補不回來。
她一點點一點點地開始喜歡上了現在這樣的生活,喜歡上了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日子,也……喜歡上了那個人。
但是她不是那種有資格享受烏托邦或柏拉圖的理想國的人啊。
她蘇瑛漣作了那麼多年的情報賊,商場上的大魚吃小魚,強者生弱者亡她也木然了,但比商業間諜更賺錢的軍火間諜她卻一票也沒幹過。瑛漣不算感性,但她還是講究良心的,如果說商界隻是精明生意人和貴族之間的爭鋒,而軍業卻是關係國族的存亡,蘇瑛漣終究不是心狠手辣之輩。所以,她不可能去幹搶別人男友之類的事情,被偷搶的滋味蘇瑛漣這樣15歲就上冷酷情報專業的人早就嚐過,何況宋莞宜是多完美多善良的人,她雖然沒跟她怎麼交流過,但光看也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