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的手剛伸過來,宋清歌便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仰頭看著他,冷聲問道:“這就是你的目的?”
“什麼目的?”他停下手,蹙眉看著她。
宋清歌撐著床坐起來,目光已經變得清晰了很多,視線落在他臉上,分外凜冽,“我都聽說了,給知了捐腎的家屬之所以反悔,是因為有人在其中動了手腳。那個人就是你。”
她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也就是說,她早就從心底已經認定幕後黑手就是他了。
甚至都沒有一點懷疑過,直接就先入為主的鎖定在了他身上。
戰祁忽然覺得心裏很疼,原來這就是被人誤會質疑的滋味,真的是一點都不好受。那種有苦難言的感覺,憋得他幾乎想殺人。難怪她以前總是哭。
他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她問:“如果我說不是,你會相信我嗎?”
戰祁緊張不安的看著她,從來沒有過一次像現在這樣,這麼希望能獲得她的信任和理解。
“哈……哈哈……”宋清歌忽然笑起來,隨即越笑越大聲,到最後幾乎到了前仰後合的地步,甚至於眼淚都笑出來了,指著他諷刺的笑道:“戰祁,你自己好好聽聽你說的話,你自己相信嗎?”
如果是過去,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信任他。就像當初宋家的親信告訴她,要提防著他一些,小心養虎為患。
可她那個時候是怎麼說的?她指著那些人的脾氣,氣憤的臉都漲紅了,堅定不移的為他辯解,“我知道你們就是見不得他好!我告訴你們,這個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會騙我,唯獨戰祁不會!我會懷疑任何人,但絕對不會懷疑他!”
戰祁有些語塞的垂下眼,眼裏有著難掩的失望和受傷。
她終是不相信他了,在他日複一日的揮霍和反複無常的摧殘之下,他終於把她最後的一點信任都榨幹了,所以就有了現在這樣的結果。那些無條件的信任,怕是也隨著她的愛情一起消散了吧。
宋清歌看著他晦暗的側臉,忽然湊過去一些,語氣認真地說道:“那我現在問你,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戰祁有些驚喜的抬頭看向她,她還願意再問他,說明她心中還有疑慮的是不是?
他攥了攥拳,心裏有一個衝動想要告訴她真相,可話到了嘴邊,始終還是說不出口。
他沒辦法告訴她,對他們女兒下手的人,是他的親弟弟。而時豫之所以恨他,就是因為當初他選擇了救她。
如果他說了,她會怎麼想?一定會更恨時豫了吧?以她的性子,搞不好還會自責愧疚,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認為是自己害了知了。
他們之間的仇恨已經夠多的了,他不想也不能再給她添上一筆。恨人的滋味他體會過,真的不好受,時時刻刻都有一把火在心裏燒著,提醒著他那些痛苦的過往。正是因為體會過,所以他才不想讓她也經曆同樣的煎熬。
就在他沉默的幾秒,宋清歌眼中的諷刺也越來越濃,向後一靠,挑眉冷笑道:“看,說不出話來了吧?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何必還裝得自己好像多麼委屈無辜似的。你以為這樣我就會相信你了?戰祁,你現在真是虛偽的讓人惡心至極!”
她的臉上滿是挑釁和輕蔑,眼中燃燒著報複的快感,以至於笑容都有些扭曲。這就是踩人的感覺麼?痛快,真是痛快!難怪他從前總是那樣高高在上的俯視她,現在終於也輪到她做一次命運的主裁了。
似曾相識的話,他好像也對她說過。如今身份對調,同樣的話落在他耳中,他也終於能體會她當初的無助和絕望了。
原來被人誤會是這樣的滋味,悲哀,難過,欲哭無淚。
戰祁悲涼的閉了閉眼,緊握著拳頭讓自己鎮定下來,片刻之後再睜眼,眼中已是一片漠然和決絕,冷冷的看著她道:“沒錯,就是我做的,但那又怎麼樣?反正現在那個捐獻者已經死了,你能奈我何?”
“你!”
宋清歌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他突然這麼痛快的承認了,反倒讓她說不出話來了。
戰祁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嘴角劃開一個狠絕的笑,“我剛剛沒說話,不是因為我敢做不敢當,隻是因為我懶得跟你說而已。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早就知道了麼?還非得讓我浪費口舌親口承認你才相信?”
罷了,就讓她認為是他做的吧。反正他們之間已經不能回頭了,倒不如就這樣互相憎恨好了,至少這樣他還能留在她心裏。
“你……你怎麼能這麼做……”宋清歌的眼睛睜的又圓又大,眼球上布滿猩紅的血絲,不知是因為氣憤還是絕望,就連唇瓣都在哆嗦,就像是被風摧殘過的花瓣。
“你說啊!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也是你的女兒!你知不知道她已經很痛苦了?你知不知道換腎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你這是要了她的命!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麼能這麼狠心!戰祁,你不是人!你真的不是人!”
她赤紅著雙眼看了他幾秒,忽然就撲過來打他,她像是瞅準了靶心一樣,拳頭不偏不倚的盡數落在他的心口。戰祁也不阻止她,像個木頭似的麵無表情坐在那裏,任由她一拳又一拳,全都砸在他心上,就像是恨不得能把他的心砸出來,看看到底是黑色的還是紅色的一樣。
“你就這麼恨我?你就這麼恨我!你有什麼事情為什麼不能衝著我來!隻要能磨滅你的恨,哪怕你一刀殺了我都好。你為什麼要對她下手!她還是個孩子,隻有五歲而已!她已經很痛苦了,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對她!”
她打了足足有十幾分鍾,戰祁的心口悶悶的疼著,也不知是因為被她打的還是因為她的話。
宋清歌終於打得累了,坐下來微喘著看他,紅著眼看他,“說話啊,為什麼不說話?”
戰祁抿了抿唇,“我無話可說。”
“嗬,連解釋都不屑於解釋了麼?”宋清歌輕笑一聲,不死心的追問:“你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
“沒有理由,就是想報複你,想看你難過,想看你痛苦。”戰祁像座雕像一樣坐在那裏,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動容,說出的話讓他自己都想給自己一拳。
宋清歌定定的看著他,那麼冷漠無情,就像是當年他拖著她去做人流時候的表情如出一轍。
她忽然就覺得恨,身體裏的血液奔騰著往腦子裏湧,那樣凶猛,刺激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下一秒,還沒等她自己反應過來,就已經撲上去狠狠地咬在了戰祁頸子上大動脈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