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祁用力踹開浴室的門,然而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時,卻不由得驚呆了。
宋清歌正閉著眼仰麵躺在浴缸裏,浴缸裏的水已經漫過了她的頭頂,她整個人都泡在水裏麵,隻有呼吸的時候才會冒出幾個泡泡來,就像是一條沉睡在水裏的美人魚一樣。
“清歌!”
戰祁慌亂的叫了一聲,一步衝到浴缸前,伸手將她從浴缸裏撈出來。她的身上不著寸縷,如果是以前,他大概看著這此情此景就會心生旖旎,可他此時卻隻有焦急和害怕。
他扯下架子上的一條浴巾給她裹在身上便打橫把她抱了出去,輕輕地放到床上。
宋清歌整個人已經沒什麼意識了,戰祁心急如焚的拍著她的臉低喊:“清歌?清歌!你醒醒,睜開眼睛看看我!”
然而她卻根本沒有一點反應,戰祁心裏更急了,低頭貼近她的心髒,屏息聽了聽,發現她的心跳還是平穩的,心裏這才算鬆了口氣。腦中猛然想到她剛剛昏倒在浴缸裏的時候,大概是嗆了水,於是立刻用雙手按壓在她心口,用力給她做心髒複蘇,又捏住她的鼻子,大口大口的給她做人工呼吸。
“咳咳……”
過了好一會兒,宋清歌才猛的嗆咳了兩下,緩緩睜開了雙眼,戰祁焦灼不安的俊臉便立刻出現在了眼前。
他的眼中滿是慌亂,一副方寸大亂的模樣,而這樣六神無主的表情,在此之前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個男人的臉上的。
可是自從她受傷之後,她卻好像常常能看到他這樣的眼神,就好像時刻都擔心她下一秒會不省人事一樣。
宋清歌撐著身子緩緩坐起來,有些無力地看著他問:“我又暈倒了麼?”
她的臉色蒼白而又羸弱,一個“又”字,讓戰祁的心都顫了兩下,垂下眼好半天才悶悶的點了點頭。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暈倒了,而且他發現她最近越來越頻繁的暈倒,有時候和他走著走著就會整個身子忽然下沉,接著就完全失去了意識,他叫她的名字,她也給不出任何回應,直到好幾分鍾後才會慢慢轉醒。
可他真的怕她哪一次暈倒之後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宋清歌垂著眼,過了一會兒卻兀自劃開嘴角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你說,我是不是快死了啊?”
明明是那麼驚心動魄的一句話,卻讓她說的那麼雲淡風輕,甚至還有些解脫的快意。
那個“死”字就像是一把刀一樣朝他刺過來,戰祁的心髒驟然緊縮,忍不住低聲嗬斥她,“你不要亂說話!”
她還那麼年輕,還沒有享受他遲來的愛,還沒能看到他們的女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怎麼能就這麼輕易地被死神奪走呢?
他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絕對不允許。
然而比起他的慌亂緊張,宋清歌反倒顯得淡然了許多,她垂下頭,兀自笑了笑道:“其實這個世界上死才是最輕鬆的事情。死有什麼可怕的,兩腿一蹬,人世間的恩怨情仇就都跟我沒關係了,反倒活著才是最痛苦的,因為隻有活著,才會看到世界上最黑暗的那一麵。”
戰祁從來不知道她竟然是這麼一個悲觀的人,抿唇緊緊盯著她,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宋清歌忽然抬頭看了他一眼,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如果當年死的人不是白苓而是我,你也會那麼難過嗎?”
戰祁一瞬不瞬的望著她,良久才沉聲道:“不會。”
“是嘛……”
宋清歌垂眼笑了笑,其實對於這樣的答案她一點都不意外,心裏也算是早有預料了,可盡管如此,聽到他親口說出來的時候,她心裏還是有些失落。
這個男人還真是絕情啊,都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是這種態度,甚至連騙她一下都不肯……
然而就在她出神的時候,卻聽戰祁又忽然道:“因為我不會讓你死的。”
“什麼?”宋清歌抬起頭,有些詫異的望著他。
戰祁一瞬不瞬的望著她,斬釘截鐵鐵道:“白苓的事情是個意外,但是我不會讓那種意外發生在你身上的。”
那樣的事出現一次就夠了,他用了這麼久才認清自己的心,根本無法想象如果她遭遇什麼不測的話,他要怎麼辦。
不知道為什麼,白苓死後,他常常會想起她死時的樣子。可那個人一旦換成宋清歌的臉,那種場景他根本連想都不敢想……
他抬手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沉聲道:“好了,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了,換下衣服,我們去醫院。”
這一次戰祁的態度十分堅決,一定要帶她去醫院做檢查才行。她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暈倒,簡直就是在折磨他的心髒,他一分鍾都不能再等了,一定要把她會變成這樣的根源找出來才行。
為了保證安全性和避免誤診,戰祁直接帶著宋清歌去了易南臣的醫院,然而車剛在醫院門口停下來,他就明顯感覺到她的手都變涼了,雙眼死死地盯著醫院的手術樓,臉色也是一片淒白。
“你怎麼……”
他剛要開口問她出什麼事了,順著她的目光向外一看,一顆心頓時往下一沉。
他怎麼就忘了,當年他就是在這裏強迫她打掉肚子裏的孩子,連她不慎從樓梯上摔下去都沒有去管過她,甚至還毫不留情的給了她一紙離婚協議。
戰祁心裏又恨又悔,原本是出於謹慎和好意才帶她來這裏,沒想到最後反而揭開了她心底的傷疤。
他轉頭看向她,眼底滿是抱歉,“清歌,我……”
“沒事。”宋清歌移開視線搖了搖頭,一派淡然地說道:“都過去了,我都已經忘了,下車吧。”
她說的那樣淡漠隨意,就好像她真的不在乎了一樣,可戰祁卻反倒成了那個放不下的人。兩個人走在醫院裏,宋清歌從始至終都顯得很漠然,可戰祁卻渾身都覺得不自在,醫院裏的一草一木都仿佛是在控訴他當年的絕情,就連聞著那些冰冷的來蘇水味,他都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一閉上眼,眼前就全都是當年宋清歌躺在血泊裏,苦苦哀求他救救她的模樣,那個場景,單是想想就覺得心尖兒都在發顫。
他自己都想不通,自己當年是怎麼能狠得下心來,對一個懷著他的孩子的女人絕情到那種地步。
因為戰祁已經提前給易南臣打過了電話,所以易南臣也安排好了醫生,隻等他們來了之後就給宋清歌做檢查。
宋清歌跟著醫生進檢查室之前,戰祁又拉著她的手不放心的囑咐了一句,“你不要害怕,我們就隻是檢查一下,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
他的手心全都是細細密密的汗,宋清歌看著他緊張不安的臉,反倒是笑了,“我一點都不害怕啊,害怕的那個人是你才對吧。”
她說完便鬆開他的手走了,戰祁空蕩蕩的手伸在半空中,終是自嘲的笑了笑。
是啊,怕死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她,而是他。
經曆了這麼多之後,她早就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可他卻成了最放不下的那個人。
宋清歌在接受檢查的時候,戰祁就一直坐在外麵走廊的椅子上等著,期間易南臣好幾次來叫他去他的辦公室,可是都被他拒絕了。
他想在這裏等著她出來,也想第一時間知道她到底是得了什麼病。
易南臣看他目不轉睛的盯著科室的門,撇了撇嘴,扭頭離開了。這個人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兒抽住了,忽然就一秒變成了大情聖。
因為是私人醫院,而且又是特殊服務,所以宋清歌的檢查項目進行的很快,大約兩個多小時之後,就做完了所有的檢查。
宋清歌還在裏麵整理自己的衣服,而醫生已經從裏麵走了出來,戰祁立刻起身迎上來,兩人走到一個角落裏,他立刻心急的詢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究竟是什麼病?為什麼總是會動不動就暈倒?”
醫生歎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現在還沒有確切的定論,從目前的檢查來看,戰太太並沒有什麼明顯的病症,至於她總是暈倒的原因,初步也隻能當做是因為她受過傷,對於身體有一定的影響,所以會產生供血不足之類的身體問題。我建議您可以讓戰太太先住院,我們接下來再給她做進一步的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