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鶴倒是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短暫的驚訝過後,默默的收回了自己的拳頭,落寞的說道:“就算有我在又能怎麼樣,她最想要的人並不是我。”
他的話沒有說完,可是之後的,戰毅卻已經明白了。
低垂著眼,戰毅沒有再說什麼,隻是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她的墓……在榕城嗎?我想去看看她。”
“省省吧,看她這種事就不用了。”任鶴的態度顯得很冷淡,“對她來說,人都已經死了,你去看一堆土又有什麼用?倒不如遵循她的意願,把你們的女兒好好撫養成人,對她來說就已經是最大的安慰了。”
戰毅心裏其實也很清楚任鶴的話說的都對,可是他就是不甘心,老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可現在對於戰毅來說,他既沒有見到馮知遇的人,也沒有看到她的屍體,甚至沒能見到她最後一麵,去她的墓前看一看,對他來說就已經算是最大的心願了。
可任鶴顯然是不可能把馮知遇的墓址告訴他的,他能把這個孩子還給他,都已經可以算是他難有的恩賜了,更多的要求,顯然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都交代完了,任鶴也不想再跟他們多說什麼,輕輕頷首道:“該說的都說完了,我也該走了,孩子我已經送到了,希望你還能有點良心,好好對待你們的女兒。”
戰祁也頷首,感激的對他道:“謝謝你不遠萬裏從意大利把這個孩子送回來,無論如何,我們戰家都一定會好好撫養她的,這個你可以放心。”
任鶴也點了點頭,不在多說的轉頭準備走。
一直到他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戰毅才忽然開口叫了他一聲,“任鶴。”
任鶴停住腳步,沒有回頭,隻是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戰毅做了一個深呼吸,鄭重其事的對他說道:“謝謝你。”
之後任鶴什麼都沒說,隻是就這樣離開了。
宋清歌依然抱著那個孩子,見戰毅失魂落魄的坐在沙發上,想了想,還是走上去將孩子放在他的懷裏,試探性的說道:“戰毅,你抱抱她吧,畢竟是你的女兒呢。”
女兒……
原來她是個女孩子嗎?
戰毅低頭看著懷裏的小孩子,那麼小,臉蛋軟軟白白的,就像是麵團一樣,睜著一雙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看著他,小小的嘴巴周圍還有些口水,嗚嗚呀呀的含糊不清的表達著自己的意願。
小孩子自然不懂成人的世界,看到他也不認識,隻覺得有趣,伸出小手在他臉上“啪”的一下,然後便咯咯的笑了起來。
可是戰毅卻一點都笑不出來,隻是覺得難受,眼睛酸脹不已,一看到懷裏的孩子,他就會忍不住去想象馮知遇在手術台上的模樣,想想這就是這個孩子才要了她的命。
看了好一會兒,他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腦中忽然想起了什麼,他將孩子交給宋清歌,匆匆扔下一句“嫂子,你先幫我照顧她一下,我出去一趟”,說完轉頭便跑出去了。
宋清歌看著他頭也不回的向外跑,追在後麵喊了一聲,“誒,戰毅,你去哪兒……”
一旁的戰祁伸手攔住她,目光複雜的看著門口道:“別追了,如果我沒猜錯,他應該是去找馮知薇了。”
“找馮知薇?”宋清歌有些不解的問。
戰祁隻是歎息道:“你想想,馮知遇有心髒病的事情又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麼長時間,她自己不說也就罷了,可是馮家的父母包括馮知薇都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他自然要去問個清楚。”
被他這麼一說,宋清歌才恍然大悟,隻是看著戰毅離去的背影,心裏仍然有些感歎。
當初馮知遇在的時候,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去深究這些事,現在人都沒了,他就是問的再清楚又有什麼意義?馮知遇不可能再活過來,他也不可能有補償她的機會,他注定一輩子都要活在愧疚和自責之中。
戰祁猜的一點錯都沒有,戰毅果然是去馮家找馮知薇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開向馮家,馮家夫婦不在,來給他開門的是馮家的幫傭阿姨,見到他後立刻便露出了笑臉,“原來是毅少啊,快進來快進來。”
戰毅根本沒心思跟她寒暄,隻是迫不及待的問道:“李嬸,薇薇呢?”
“你來找薇薇的啊,她在樓上呢,你上去吧。”
自從他和馮知遇離婚之後,就經常出入馮家來找馮知薇,馮家夫婦對於這種情況已經是難以管束,索性也就不去管了,常年都在外旅遊散心,一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便他們怎麼折騰的態度。大概是因為他們兩人有點太肆無忌憚,就連家裏的阿姨好像都已經默認了兩個人的關係一樣,早就已經見慣不怪了。
來不及多說一句話,戰毅三步並作兩步走的衝上二樓,熟門熟路的找到馮知薇的房間,和之前不一樣,今天的戰毅連敲門都顧不上,直接推門便闖了進去。
馮知薇不在房間裏,隔壁的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水聲,看樣子應該是在洗澡。
可戰毅就算再著急,也不可能這個時候衝進去跟她問個明白,隻是煩躁的在房間裏不停踱步,恰巧馮知薇的筆記本放在桌上,上麵正放著一段視頻被暫停了。
戰毅站在一旁遠遠地看看桌上的筆記本電腦,隱隱覺得視頻上的場景有些熟悉,蹙了蹙眉走上去,手指放在鼠標上點了兩下,按開了視頻。
視頻上的人他是認識的,那是十二歲時候的馮知遇,隻是讓他驚訝的是,馮知遇的左臉上光滑細嫩,沒有一點疤痕的樣子,完美無瑕的像是一塊白玉。
原來她那個時候的臉還是好好地,那麼後來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才會導致她毀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