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施主。”
“呃,叫我李青雲。”
李青雲抬頭,看向和尚的臉色慍怒。
“好吧,李青雲小施主,貧僧想問的是,若是用你那法子將這位嗜睡施主喚醒之後,他會不會怪罪於我?”
那和尚此時倒有些愣神。
“不會,不會,放心吧,我那是良策,他不會怪罪於你的。”
是會把你活宰了。李青雲口中支吾不斷,眼光拉遠。
“那個小光頭怎麼還不來?手腳也太慢了吧。”
“李青雲小施主莫急,思空這孩子生性沉穩,想是不會偷懶的,應該是在路上了吧。”
“瞧,這不是來了。”
和尚轉頭,正看見遠處那牆角邊探出一個腦袋,麵帶焦急,眨巴眨巴眼睛直往這邊瞅,正巧對上住持的目光,那小光頭也是一喜,齜出白牙,朝著和尚揮揮手。
“阿彌陀佛,李青雲小施主,思空那孩子正在喚我,貧僧去去就來。”
“恩恩,去吧去吧。”
李青雲有些不耐煩地小手一揮,打發他走了。
那和尚略微低了低頭,兩手相合,抬步朝那麵無人的空牆走去。
“思空,怎麼了?為何不過去?”
“師父,這。”
小光頭撓了撓頭,頗有些為難地一指身後那木桶,其上還擔著一塊白布。
“師父,真要將此物置於人群之中嗎?”
“怎麼?有何不可嗎?”
和尚笑問道,兩眼相對小光頭。
“可是,這有損我寺的名聲呀!”
小和尚急了,出口叫道。
“思空,我且來問你,你我皆為出家之人,就拿這紅塵來說,參破也好,參不破也罷,卻終究跳不出這人世間,既然無法跳脫,那自然不能獨善其身,如此算來,那虛無縹緲至極的空頭名聲又當真是如此重要嗎?”
“古佛有雲:四大皆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世上皆為荒唐事,凡間盡是荒唐人,荒唐人常辦荒唐事,既然跳不出這大世,你我就都是凡俗之人,隻是看的比尋常人多些罷了,你所看到的朝聖禮佛,他們朝的聖,禮的佛,於你我無關,不過皆是世間眾人心中念想所化的寄托罷了,我佛慈悲,至於佛到底存在與否,不是你我所能揣度,若是真的計較起來,這寺中的萬卷經文,隻怕也不過乃前人所著,於佛無關,看破紅塵之後,一言一語,皆為佛語,一步一行,皆為佛行,你我,又為何不能稱佛呢?”
那和尚眼眸帶笑,接著問道:
“思空,你可見過佛嗎?”
“寺中所供的不都是佛嗎?”
“此言差矣,那是你幼年接觸所致,若是你不曾聆聽過一句佛語,從未翻過一頁經書,也未曾聽過我佛名號以及凡俗市井之中任何有關乎佛之善,諸位菩薩普度眾生的傳聞,那時我便再指著怒目金剛的佛麵問你,此為何物?你會如何應答?”
“此乃我佛。”
小和尚神色畢敬,俯首歎道。
“思空啊思空,你還是陷得太深,陷得太深了!倘若真如我所言,你便會指著那金剛的鼻子怒斥:此乃惡鬼,吃人的鬼怪!”
“師父,不可。”
小和尚聽的心驚膽跳,跳起身來,眉間帶怒。
那白衣僧手背於後,不見喜悲,撫了撫小和尚頭上的幾顆戒疤,似乎並未察覺此言有何不妥之處似得,咳了兩聲,繼續道:
“今日與你說了這麼多,聽不聽的進去在於你,能悟得了多少不談,眾生平等,你我不是俗人,又何必在乎世人眼光,方才所說的諸多荒唐,那貧僧也便荒唐一次又如何,相反以我看來,李青雲小施主此人,亦正亦邪,不是什麼大惡之人,所出的法子雖說世俗難以理解,卻又不得不說此的確乃大智慧也,大智若愚,難得糊塗,難得糊塗啊!”
和尚想是自言自語地,邊說邊笑,搞得身前那小和尚也是一頭霧水。
師父說話果然深不可測。
“思空,將此物搬去吧,置桂樹下,隻期望那位嗜睡施主醒來之後不會怪罪於我。”
“是,師父。”
小光頭迷迷糊糊,看著師父走了,也是一拍腦袋,挑起木桶便緊跟其後。
“怎麼這麼久?”
也不知從哪兒摸來的蠶豆,李青雲又丟了一顆進嘴,發出一陣哢吧哢吧地聲響,看的身旁那大龜也是支吾亂叫一氣,抬首,昏黃小眼微眨,一副乞求的可憐狀。
“去去去,哪有你的份兒?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李青雲一踢那龜殼,一股腦便是將其踹出老遠,吐出嘴裏的豆殼,目光投向和尚。
“方才於思空計較了幾句,這孩子有些羞澀,見不得外人。”
“切,又不是黃花閨女,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李青雲輕呸一聲,不與他多說,隻是丟下剩下的豆子,一翻身跳下桌子,挺著胸脯屯著步子便轉到那小光頭處。
一指木桶。
“嘿嘿,打開看看唄?”
“這。”
小光頭迷迷糊糊,有些頓挫,又看向師父。
“打開吧,既然帶來了,又何怕世人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