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彬冷笑道:“那有什麼奇怪?魔教中人拉攏離間,什麼手段不會用?他能千方百計地來拉攏你,自然也會千方百計地去拉攏華山派弟子。說不定令狐衝也會由此感激,要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咱們五嶽劍派之中,又多一個叛徒了。”轉頭向嶽不群道:“嶽師兄,小弟這話隻是打個比方,請勿見怪。”
嶽不群微微一笑,說道:“不怪!”
嶽方興心道:廢話!就是怪也不敢說啊!你這樣說我華山若是有一絲遲疑,豈不也被外人懷疑!
劉正風雙眉一軒,昂然問道:“費師兄,你說又多一個叛徒,這個‘又’字,是什麼用意?”費彬冷笑道:“啞子吃餛飩,心裏有數,又何必言明。”劉正風道:“哼,你直指劉某是本派叛徒了。劉某結交朋友,乃是私事,旁人卻也管不著。劉正風不敢欺師滅祖,背叛衡山派本門,‘叛徒’二字,原封奉還。”他本來恂恂有禮,便如一個財主鄉紳,有些小小的富貴之氣,又有些土氣,但這時突然顯出勃勃英氣,與先前大不相同。群雄眼見他處境十分不利,卻仍與費彬針鋒相對地論辯,絲毫不讓,都不禁佩服他的膽量。
費彬道:“如此說來,劉師兄第一條路是不肯走的了,決計不願誅妖滅邪,殺那大魔頭曲洋了?”
劉正風道:“左盟主若有號令,費師兄不妨就此動手,殺了劉某全家!”
費彬道:“你不須有恃無恐,隻道已經金盆洗手,我五嶽劍派便有所顧忌,不能清理門戶。”伸手向史登達一招,說道:“過來!”史登達應道:“是!”走上三步。費彬從他手中接過五色令旗,高高舉起,說道:“劉正風聽著:左盟主有令,你若不應允在一月之內殺了曲洋,五嶽劍派隻好將你當做投靠魔教,為免後患,斬草除根,決不容情。你再想想吧!”
劉正風慘然一笑,道:“劉某結交朋友,貴在肝膽相照,豈能殺害朋友,以求自保?左盟主既不肯見諒,劉正風勢孤力單,又怎與左盟主相抗?你嵩山派早就布置好一切,隻怕連劉某的棺材也給買好了,要動手便即動手,又等何時?”
費彬將令旗一展,朗聲道:“泰山派天門師兄,華山派嶽師兄,恒山派定逸師太,衡山派諸位師兄師侄,左盟主有言吩咐:自來正邪不兩立,魔教和我五嶽劍派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劉正風結交匪人,歸附仇敵。凡我五嶽同門,出手共誅之。接令者請站到左首。”
嶽方興心道:這是要逼眾人站隊了,如此縱然以後江湖有非議,但要是在場的五嶽劍派之人都接令不表示反對,事後誰也無法說嵩山派什麼。
當下天門道人站起身來,大踏步走到左首,更不向劉正風瞧上一眼。天門道人的師父當年命喪魔教一名女長老之手,是以他對魔教恨之入骨。他一走到左首,門下眾弟子都跟了過去。
嶽不群起身說道:“劉賢弟,你隻須點一點頭,嶽不群負責為你料理曲洋如何?你說大丈夫不能對不起朋友,難道天下便隻曲洋一人才是你朋友,我們五嶽劍派和這裏許多英雄好漢,便都不是你朋友了?這裏千餘位武林同道,一聽到你要金盆洗手,都千裏迢迢地趕來,滿腔誠意地向你祝賀,總算夠交情了吧?難道你全家老幼的性命,五嶽劍派師友的恩誼,這裏千百位同道的交情,一並加將起來,還及不上曲洋一人?”
劉正風緩緩搖了搖頭,說道:“嶽師兄,你是讀書人,當知道大丈夫有所不為。你這番良言相勸,劉某甚為感激。人家逼我害曲洋,此事萬萬不能。正如倘若是有人逼我殺害你嶽師兄,或是要我加害這裏任何哪一位好朋友,劉某縱然全家遭難,卻也決計不會點一點頭。曲大哥是我至交好友,那不錯,但嶽師兄又何嚐不是劉某的好友?曲大哥倘若有一句提到,要暗害五嶽劍派中劉某哪一位朋友,劉某便鄙視他的為人,再也不當他是朋友了。”他這番話說得極是誠懇,群雄不由得為之動容,武林中義氣為重,劉正風這般顧全與曲洋的交情,這些江湖漢子雖不以為然,卻禁不住暗自讚歎。
嶽不群搖頭道:“劉賢弟,你這話可不對了。劉賢弟顧全朋友義氣,原本令人佩服,卻未免不分正邪,不問是非。魔教作惡多端,殘害江湖上的正人君子、無辜百姓。劉賢弟隻因一時琴簫投緣,便將全副身家性命都交了給他,可將‘義氣’二字誤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