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誌興輕咳一聲,走進靜室。楊過聽到聲音,喜道:“師父,你來啦!”他雖然因為聽到父親之事心情低落,借抄書打發時間,但如此抄寫了大半天,也是有些不耐,看到方誌興,當即丟下筆迎了上去。
“抄了多少了?”方誌興見楊過如此,也不責怪。這小子若是一下子變得沉著穩重,那才是糟糕之事,少年時性情突然轉變太大,多半會失去以往靈性。如今楊過這樣,才是好事。
楊過聽到這話,頓時蔫了下來,囁嚅道:“抄到第七篇了!”他說出此話,自己也覺得有些慚愧。
“多少?”方誌興又問道,對於楊過所說實在有些不敢相信。這《清靜經》不過四百零一個字,楊過抄了三四個時辰,竟然才抄完六篇,豈不是半個時辰才抄一篇?速度如此之慢,簡直就是個剛學字的小孩。
眼見楊過畏畏縮縮,方誌興也不理他,徑直看向房中晾曬的經文。看到上麵的彎曲潦草的字跡,方誌興更是無語。自己離開時見楊過臨摹起來還似模似樣,沒想到一離開,這小子就開始耍滑頭了。上麵的字別說是正楷真書了,連草書都有些勉強,上麵還不時有些豆大墨痕,實在難看之極。
粗粗看了一遍,方誌興指著其中兩篇向楊過道:“除了這兩篇外,其它的都要重抄!”這兩篇墨跡將幹,想來是楊過最開始抄寫的。由此可見,這小子不是沒能力。而是沒有用心,不管他是不是在想他父親之事,此事都不應該。
“什麼?”楊過一聽頓時炸毛了。自己辛辛苦苦抄了半天,方誌興卻隻認可兩篇。這樣的話,自己豈不還得再抄十八篇,這可如何了得,當下就叫嚷出來。
方誌興見他如此,眉毛一豎,說道:“怎麼?還不服氣?你自己看看那幾篇寫的字跡。拿出去誰看得懂!”這小子有能力卻不做好,方誌興沒直接甩他臉上都是客氣。
“抄完了不就行了,還拿出去讓誰看?”楊過見師父發怒。也是有些害怕,不過還是強辯道。
方誌興指著另外四篇道:“你這樣抄的再多也沒有用!”說著向楊過問道:“你以為掌教師伯喜歡罰人抄經書是為什麼,難道是為了讓你們浪費筆墨?”
楊過聞言也有些迷惑,問道:“不是說讓我們靜心思考錯誤嗎?難道還有其它作用不成?”
“靜心自然是一方麵。不過還有其它目的。上次掌教罰人抄寫《孝經》。難道他不孝順了?方誌興笑道。說著又向楊過問道:“你有沒有見過人來宮裏上香?他們來的時候帶的什麼,走的時候帶的什麼?”
楊過點了點頭,說道:“這和抄寫經書有什麼……”說著想起那些人走的時候有的帶著幾冊經書,恍然道:“師父是說……我們抄的經書要賣出去?”想到這裏,他不禁有些目瞪口呆,沒想到掌教師祖讓自己抄寫經書還有這目的,當真讓人難以置信。方誌興這麼一說,楊過心中對馬鈺的慈祥老爺爺形象頓時崩塌。轉而把他看成了一個壓榨小道士的無良掌門。
方誌興隨手拍了他一下,斥道:“什麼賣不賣的。那是我們回贈香客經書向他們傳習大道,怎麼到你嘴裏就成了庸俗之事?而且就是不贈給他們,這經書也要留著給弟子翻閱,或送到各地道觀交流研習,不然讓你們抄了留著發黴不成?”
楊過被師父拍了一下,也沒覺得疼痛,膽子更大了起來,小聲嘀咕道:“那還不是一樣!”在他心中看來,兩者實在沒啥分別。
方誌興瞪了他一眼,又道:“你是我的大弟子,可不能丟了我的麵子。所以這經書一定要好好的抄。不僅要能讓人能看懂,還要寫的漂漂亮亮!否則不說呈到掌教麵前,我這一關你都過不去!”
楊過聞言,頓時苦著個臉。今天他寫了大半天,才被方誌興通過兩篇,如此說來,豈不是需要十天?就是自己再用心點,至少也得五六天吧!想到這個,他臉上苦色更濃,顯得極為可憐。
方誌興見他這模樣,心中卻微微一鬆。今日說這麼多話,自然不是為了抄寫經書之事,而是和楊過閑聊,增進雙方的感情,並幫助這個弟子盡快走出父親之事的陰影。如今看來,效果還算不錯。
想到這裏,方誌興心中也高興起來,向楊過道:“來,師父教你寫字!這書法之道和武學之道其實極為相通,你若練得好了,未嚐不能以書法製敵!”
楊過聽到這話,也不顧扮可憐了,驚奇道:“書法中還有武學?這怎麼可能?”他被黃蓉教導了半年,也算是識字之人,卻從未聽過這點。
方誌興也不解釋,隨手抓了幾張紙釘在牆上,拿起筆疾書起來。筆意淩厲,酣暢淋漓,正是他最擅長的《俠客行》,以此先楊過展示。如今楊過學習了古墓派的天羅地網勢,功夫也走向輕靈一路,正需要淩厲輔佐。方誌興上一世也是側重這點,當然清楚這個,如今用出這套《俠客行》的筆法,正是以此教導楊過。
楊過眼見師父不一會兒便在紙上寫完了一首詩歌,而後更是身形變幻,臨空虛劃,口中還不住長吟,當真是目瞪口呆。他雖然武功低微,見識卻不算淺薄,生平所遇人物,除了方誌興、李莫愁等人外,還不乏郭靖、歐陽鋒那等絕頂高手,眼界也是不凡。而且方誌興和郭靖論武之時,他也沒少旁觀,如此一來,當然看得出方誌興所用,實是一套極高明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