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法王神情,忽必烈想到自己前些日子想要在城前當眾虐殺郭襄以沮郭靖守城之誌,卻被金輪法王所阻之事,再聯想到自己這些時日聽到的消息,頓時猜到了什麼。不過對他來說,使用郭襄性命威脅郭靖是更快攻取襄陽的手段,自然容不得破壞。當下淡淡說道:“本王曾受八思巴上師灌頂,欲要拜他為師,不知國師以為如何?”
金輪法王聞言,頓時心頭大震。他這次之所以隨軍南征,除了想要挑戰方誌興等人外,為的便是立下大功,保住寧瑪派金剛宗傳承。前些年薩迦班智達圓寂後,由八思巴繼任薩迦派教主之位,法王當時見到八思巴年輕,還以為自己寧瑪派會得到不少機會,對此並未在意。孰料不過幾年,八思巴便憑借淵博的學識和高深的灌頂之法獲得了不少蒙古王公的青睞,讓他寧瑪派更加式微。甚至近些年來,還有一些人提議由八思巴擔任國師,取代他的地位。如今忽必烈此問,其中隱藏的含義便是為此。作為蒙古大汗的弟弟,又是蒙古貴族中最有權勢的王公之一,忽必烈若是拜八思巴為師,無疑是一個明顯的扶持薩迦派的信號,甚至就是請命蒙哥冊封八思巴為國師也不是不可能,對於寧瑪派來說,可謂一大災難。
雖然對郭襄極為愛惜,但金輪法王想到密宗寧瑪教在蒙古及西域之千百廟宇基業、千百信眾弟子之安危,隻得順從,此令是大汗蒙哥所下,又有忽必烈支持。他即使貴為國師,也是無可奈何。
回到自己帳中。金輪法王眼看郭襄仍在言笑晏晏,似乎不以身在敵營為意。心中不由一歎,向郭襄道:“小徒兒,這些日子襄陽城中沒有人派人救你嗎?”到了此時,他心中反而期盼有人救走郭襄,那樣他縱然要擔一個失察之責,卻免了心中為難。
“大和尚,我說了我有師父的,絕不會拜你為師,你就別叫我徒兒了!至於有沒有人來救我……怎麼。大和尚你是知道養不起我了?”郭襄嬌笑道。她家學淵源,又曾在赤霞山莊待過一段時間,見識著實不低。以往她對這些並不在意,但這些時日為了為難金輪法王,卻故意說出了許多極為罕見的事物、以及極為難做的飯食,說是自己平時所用之物,讓金輪法王找來。大軍之中,諸事從簡,饒是法王貴為國師。也花了許多人力才能在一些事情上達到郭襄要求,其它許多方麵,卻是無能為力了。是以郭襄聽到金輪法王似有讓自己離去之意,試探道。
法王歎了口氣。卻不再提此事,說道:“唉!老衲真不知道當日抓住你,是好事還是壞事。若是沒有此事。也就不用如此煩惱了。”
郭襄聞言,奇怪道:“大和尚。你也有煩惱的事情嗎?說出來給我聽聽,說不定我能給你解去呢?”佛教出家人無子無女。一片慈愛之心,通常傾注在傳法弟子身上,法王這些時日對於郭襄,當真是有如親生愛女一般,不然的話,也不會在乎郭襄那麼多無理要求了。而郭襄縱然不恥法王為人,但見他對自己如此,卻也知道是對己真心愛護。如今聽到法王似有什麼煩心事,頓時問了出來。
金輪法王聞言,看了郭襄一眼,卻是搖了搖頭。若說放走郭襄解了這個煩心事,即使在蒙古大營之中,法王也有信心做到。但一旦被人發現,或者稍微走漏風聲,隻怕對他寧瑪派隻怕大為不利。是以法王雖然心中鬱結,卻不敢有所動作。
轉過身去,金輪法王打開帳蓬角裏一個大紅羊毛氈的包袱,取出一個卷軸,展了開來,帛上用細絲線繡著一位站在雲霧中的神仙般人物,頭戴紅色法冠,左手持一朵粉紅色蓮花,右手持劍,斬向一團亂絲。
郭襄見此,心中頓時一驚,沒料到法王竟然還有如此奇物。自從第三次華山論劍後,觀想之法已經部分在武林中傳揚開來,郭襄貴為郭靖、黃蓉女兒,又和方誌興學過數月,對此自然知道。而且相比普通人,她還知道方誌興觀想之法的源頭,似乎就是從一幅大日如來畫像的拓本而來。此時眼見金輪法王拿出的畫像,似乎便是一幅觀想圖,讓她心中如何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