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寧市
廓寧山山腳下的樾澄江畔,今日格外熱鬧,市一中今天在這組織春遊,裕寧這一段是從前的古渡口,至今還留著舊式的廊橋和碼頭,今天沿河兩岸全都是穿著藍白校服的學生,三兩成群的聚在河岸邊,吵鬧的很。
這兩天天氣挺不錯,難得的春暖花開,風和日麗,江水緩緩的從那座連接兩岸的百年廊橋下流淌而過。
離著廊橋不遠處的河岸,不用細聽,也能聽見有人哀怨的抱怨聲:“青姐,你說學校領導這是挑了個什麼破地方,不說這樾澄江擱學校對麵咱們天天看見,就這小破橋大柳樹,有啥好看的……這麼熱的天,曬都曬死了。青姐啊,你說咱來幹啥來了?我這是受的那門子遭罪啊!”
賀宸一路上圍著宋白青唧唧歪歪的吐槽這次春遊。說是春遊,學校卻活生生讓他們早上六點半就集隊出發,少說到現在沿著河岸也走了八九公裏了,整的跟拉練似的!學校擱這掛羊頭賣狗肉固然可氣,但任誰也遭不住賀宸這麼個碎嘴婆的念叨,這一路他也不知道向宋白青抱怨了多遍,反正她覺著自己耳朵都快聽出老繭了。
宋白青本來覺著這地方山清水秀的,尋思著下次要帶楊檸檸穿著漢服來拍照,廊橋邊那棵柳樹,聽說這樹得有個千八百年,看著蒼翠挺拔,高大的古樹就這麼立在那,宋白青覺著這樹在這渡口那麼多年,得看了多少人的悲歡離合。
這樹乍一看讓人心生敬畏,但仔細想來,日日守在這地方看盡人間悲歡離合緣分聚散過,要是換成活人,這樣的日子滿是孤涼。宋白青心生感慨,結果賀宸給她整這死出,經他這麼一路念叨,弄的她實在沒什麼看景的心思了。
宋白青被吵的不行了,實在忍不住,轉過身沉著個臉,好看的眼睛半眯著,眉毛一皺就這麼死盯著賀宸。以賀宸對她的了解,宋白青這副表情,表明了她此刻極其不爽。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聽見宋白青咬牙切齒的開口:“閉嘴,留著你的口水往下咽,別吵吵我。攏共走了不到三裏地,你都罵出五籮筐來了,你不煩我都受不了!滾蛋,滾後邊罵去,大老爺們擱這兒唧唧歪歪的!啥也不是!活該你遭人嫌棄!麻溜給我滾蛋!”
賀宸眼瞅著被嫌棄了,被罵的一愣一愣的,反應過來的時候宋白青已經把他甩老後邊了,知道自己抱怨一路把她惹毛了,趕忙攆著上去開口解釋:“不是青姐,我就隨便說說……哎,姐,別走啊……等等我……哎青姐,等等我啊……那破橋看著跟要塌了似的,你悠著點,別一會兒摔了,小心人掉河裏去!”
宋白青嫌他煩,自顧自往前跑了,生怕他追著自己吵吵,她打算過了橋,去河另一邊找別人去。賀宸看著宋白青腳底生風的跑過橋,嘴欠的念叨這橋不穩,讓她小心別摔了。
你還真別說,這人啊,真就是不禁說道,好死不死真就被賀宸那烏鴉嘴說中了,這橋不穩是真的,她人摔是沒摔,感情那橋直接塌了唄!
幾百年的橋了,早不塌晚不塌,宋白青第一次上來走不到一半,塌的徹徹底底突如其來,真就沒有一點點防備!
“青姐!!!”宋白青自己都沒來的及叫出聲,隻聽見賀宸扯著嗓子喊了一聲,橋這麼毫無預兆的塌了,她人便也直接掉河裏了。
突然掉水裏,宋白青沒什麼準備,被惡狠狠的嗆了幾口水。掉進江裏那一刻,宋白青眼前恍惚閃過道光,像是那道光直接剖開水麵,刺入深淵。忽而覺著自己胸口突然被燙了一下,極其灼熱。但也就隻是一瞬間的事,那股光隨即便暗了下去,倒像是她的幻覺。
但她也來不及思考,整個人不斷往下沉,得虧她水性好,撲騰了幾下及時閉住了氣,勉強能控製住身子,手腳並用的往上劃拉。
樾澄江在裕寧這段算得上江闊水深,這河深是著實深,但好在水流不算急,宋白青到底是平安遊到了岸邊,好不容易爬上來,她使勁拍著自己胸脯喘氣。
“咳咳——咳咳咳,差點沒命了……這小破橋……說塌就塌的!倒黴死了,賀宸這破嘴我非撕了他,就知道叨叨叨,這狗東西也不知道來扶姑奶奶我一把——人呢?”
宋白青好不容易緩過來,把嗆進嗓子眼的水咳了差不多,她才覺著不對勁。
抬眼一看,直接驚住了!四周一個人都沒了,剛剛在河灘兩岸成百上千的學生一個都沒有了,最要命的是,似乎周遭的風景也變了,兩岸的林子看起來茂盛高大不少,那江上廊橋和邊上的古樹也沒了。
她嚇的直愣,眼珠子都不覺瞪大了,她慌忙開口叫人,聲音帶著不經意的顫抖:“媽呀這什麼情況?老賀——!宋嘉——!人呢?!有人嗎?”
“有沒有人啊?有人嗎?……有人嗎……?”她喊了半天,無人回應,宋白青一時反應不過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使勁捏了把自己的臉,疼的她一激靈,順道狠狠拍了幾下腦子,感覺到挺疼的,自己應當還算清醒。。
眼睛瞪的溜圓,來來回回看了幾遍四周的景致,過了好一會兒,她意識到自己應該是不在原來的樾澄江邊了,而且極有可能這壓根就不是什麼樾澄江!
這想法一出,宋白青被自己嚇得不輕,從掉進江裏到爬上來,前後兩分鍾都沒有,這周遭人沒了,景也變了。就算被江水衝走,也不可能被卷走這麼遠吧,兩岸那麼多學生,三五成群的少說得綿延一公裏,這會一個人都沒了!自己除了來到另一個地方,還有什麼可能會造成現在這場麵。
環視了一圈下來,任她膽子再大,多少也有些害怕:“這青天白日的,鬼打牆也不至於吧,還是說現在那魑魅魍魎都這麼這麼強大了!那麼大個太陽還在天上呢!……我這是掉河裏還是掉黑洞了,該不會掉鬼河裏了吧——就……就……就他丫的離譜了!”
沒辦法,她一邊嘴裏念著冷靜,一邊腦子裏早把小說電視劇常用套路,什麼穿越幻境做夢之類的設定都過了一遍,眼前這一切都已經是真的不能再真了,她隻能逼著自己穩住氣息,深深吸了幾口氣,試圖從生理上來壓製住自己的恐懼和緊張。。
後知後覺,她轉眼間忽然就看見了自己的包竟然也在河邊,這包是個專用登山包,自己掉水裏逃命的時候這包被她脫了下來,有些意外這包還在。
夾層裏的救生氣囊彈出來了,包半浮在水邊,她當時太急了,忘了這包還有這功能。所幸這包也被衝到岸邊了,宋白青著急忙把包撈了上來,拉鏈一拉,把裏邊東西一股腦全倒了出來。
借這包的防水功能,裏麵東西幾乎都沒濕,但怎麼沒找到手機。找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手機揣自個口袋裏了,掏出來摁了摁開機鍵,讓她驚喜的是屏幕亮了,點了點還是有反應的,意料之中一格信號沒有。這荒郊野嶺的,有信號才不正常。
緊接著屏幕閃了兩下,而後徹底熄屏了,任她怎麼弄都沒有反應。
“什麼破玩意兒!浪費我表情,關鍵時刻掉鏈子!”
宋白青無語的把手機扔回包裏,出來春遊,包裏裝了不少吃的,她隨手抓到塊巧克力,撕了包裝塞嘴裏,嚼吧嚼吧,然後無奈的往後仰頭倒了下去。
“哎呦——老天爺啊!搞什麼?我怕不是真穿越了吧?”對天嚎了兩句,宋白青此刻沒有因為這離譜的奇跡降臨而感到驚喜和激動,她此刻就是無語它媽給無語開門——無語到家了!她甚至想就麼跳回江裏淹死算了。
說時遲那時快,她不光這麼想,她還這麼做了,就是說,不光跳,她還跳了不止一回。
宋白青來來回回折騰了四五趟,她最後一次試著憋氣在河裏邊呆了好久,然而等到浮出水麵,還是在這鬼地方,她也意識到了,自己大抵是真的回不去了。
折騰半天,她可謂身心俱疲,心情從剛到這的驚訝、害怕、疑惑,漸漸平複下來,索性作罷不再折騰自個。
孔老夫子說了——既來之則安之,她接受了眼目前的離譜狀況,並且對回去這事希望渺茫。她打起精神開始盤算,把東西清點了一下,吃的啥好歹還有,不至於這幾天會餓死。
東西收拾好裝進包裏,宋白青又開始瞎琢磨,自己身上有人民幣和那破手機,按理說應當沒什麼卵用了,估摸要自己真要是到哪朝哪代了,自己確實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傍身。
想到這,宋白青似是想起了什麼,趕忙低頭一摸胸口,摸到了東西,心才落了下來。
“還在還在,嚇死我了,這破掛件要是沒了,命都難保。”邊說邊把脖子裏掛的吊墜從脖子上取下來,是一個玉牌,成色極好,而且外層不知道是用的什麼工藝,用木頭雕了奇奇怪怪的紋路,玉被纏繞包裹在其中。
這東西家裏人說的跟紅樓夢裏賈寶玉那通靈寶玉似的,說她自打出生就自帶的,還讓她從小到大都帶著。
這玩意兒中間她弄丟過幾回,她倒也沒病沒瘋,但神奇的是,不管這東西丟哪了怎麼丟的,每次過不了多久總能被找回來。家裏老輩說這東西有靈性,非讓她時時刻刻帶著,保平安的。宋白青怎麼著也是相信科學的社會主義接班人,不信這破玩意兒有那麼玄乎,但又念著這掛件是家裏人給的寄托,她也就一帶帶了十好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