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電視,這是大表哥的本行,也是大表哥看家的手藝。隻不過,近十年來,他淨替別人買電視、裝電腦,真正意義的修理活兒一個都沒幹過。為啥?因為大家生活好了,電視壞了直接換新的,大家都覺得修理性價比太低,沒人願意掏修理費了。
在大表哥的記憶中,老隊長喜歡看電視,一天不看都不自在,自己給他家修過不止一次兩次。隻是,最近沒給他家修過。
被老隊長攔車修電視,多年的手藝有了用武之地,大表哥有些技癢。問題是,修電視的家夥事兒隨車帶著,電視機的備件可是一個都沒有!
看著老隊長急切的表情,大表哥為難地說:“三爺,我手裏沒有零件,沒法修啊!”
老隊長一臉懇切地說:“你上去給看看。小毛病,鼓搗幾下就好了。大毛病,你再買零件來修。”
麵對老人,大表哥不好推辭,隻好從後備箱裏拿出工具包跟著老隊長走上了土路。
走了兩步,大表哥掏出手機發了一條微信語音。“半路遇到熟人,家裏電視壞了,我去看一下,很快就完事。”
“這年頭兒誰還修電視呀?你是不是找別人了,在這編瞎話騙我呢?” 回微信的是個女的,應該就是那個跟大表哥有染的鄰村小媳婦兒。
“我沒騙你!很快就好。等我!”大表哥說完,快步走向山邊的小屋。他不知道,在走出七步之後,手機就沒信號了。
小屋雖小,也是三間房,標準的老式格局。中間是安置鍋灶的廚房,東西屋住人。老隊長進門後,把大表哥往西屋讓,東屋黑著燈,看起來沒住人。
進了西屋,北炕上盤腿坐著抽旱煙袋的瘦小老太太,靠著西山牆放著炕櫃,炕櫃上是收被褥的“亮格”(長寬和炕櫃大致相同,摞在炕櫃上,專門放被褥的家具)。靠南窗擺著八仙桌,八仙桌一邊一把實木靠背椅。一對大木箱靠在正對屋門的西山牆上,箱子上方的牆麵上掛著老式掛鍾。按照老式布局,掛鍾兩側略靠下的位置應該掛一對鏡子,或者貼滿相片的相框。但是,老隊長家的掛鍾兩邊掛的是兩個木框。對,就是單純的木框,裏麵沒有照片,也沒有鏡麵,就是在牆壁上掛了兩個空空的木框。
大表哥看了充滿違和感的木框一眼後,並沒有多大感覺。因為,讓他更有感覺的是箱子上擺的電視機。那居然是一台八十年代才有的14吋北京牌黑白電視機!這東西,是大表哥出道後修的最多的電視機。可是,這種黑白電視機早在九零之後就停產了,九五之後就絕跡江湖了。現在想找一台完好的根本沒有,想看看外殼,也隻能去專業展覽館。
看到這台電視機後,大表哥的眼神兒頓時就變了。他小心地把電視機從箱子上抱下來,輕柔地放在八仙桌上,然後接通電源,開機。
電視機沒反應。
大表哥打開工具包,把萬用表、螺絲刀、電烙鐵、焊錫等一應家夥事兒擺在桌上,然後用顫抖的手輕輕地擰開了電機的後殼。
“讓我看看,是保險絲斷了,還是高壓包壞了?讓我看看……”大表哥拿起萬用表,這量一下,那插一下,表情癡迷,宛如對麵的不是電視機,而是脫光了衣服的鄰村小媳婦兒。
老隊長看了看大表哥,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
“老伴兒,修電視的找來了,很快咱們就有電視看了!”
炕頭的老太太抽了口煙,用手指了指大表哥,對老隊長說:“這不就修電視那小子嗎?太好了!”
老隊長說:“對呀!這十裏八村,就他會修電視,找別人都不好使。”
老太太說:“今晚是他的坎兒,讓他在這給咱倆兒修電視,能借著這個由頭躲過去是他的造化。躲不過,就是他的命。再怎麼說,躺在我們腳邊,也比死在其他地方好。”
大表哥癡迷於修電視的時候,二姐夫開著車出了村。
順著村路緩慢搜索,很快,二姐夫就在路邊看到了大表哥的車。
二姐夫把自己的車停在大表哥的車的後邊,下車查看。大表哥不在車上。四下張望,發現大表哥車前的村路上多了一條岔道。果然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