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涼,機杼閣。
紅綢裹柱,宮燈高懸。
沈妙熱得暈了頭,恍惚間竟聽到自家妹妹在與人竊語——“她若不嫁,咱們就殺了那個孩子!”殺誰?那孩子是誰?電光石火間,腦袋一陣劇痛襲來,無數記憶紛至遝來……清晨的寒意順著窗柩侵入屋內,床榻上的女子猛地睜開眼睛坐起來,大口喘息。
胸口起伏不定,直到看清周圍熟悉而陳舊的擺設時,才緩緩平複下來。她真的是重生了?!握著被褥的手不斷收緊、放鬆……鼻尖充斥著一股潮濕的黴味—這是長興侯府最破敗荒涼的一間屋子,兩年前沈家還未出事之時這裏還是柴房呢。
屋外傳來一陣細微的開門聲,緊接著是一陣細碎的腳步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音。雖然極輕,但她依舊捕捉到了聲響的來源之處和那扇門打開又關閉的過程。
“沈清柔!”
那個上一世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女人!偏殿裏燃著幾盞燭火,朦朧的光線之中,少女素淡的臉分外好看。
似是察覺到有人靠近,沈妙輕輕側頭看去,隻見一個不過八九歲的女孩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模樣嬌俏可愛。小丫頭手中捧著個紅漆木托盤,裏麵放著一碗粘稠的黑色藥汁。
因為離得近,沈妙很容易就聞到那碗藥水中濃重的血腥味和臭味兒…那是活人血!定北侯的親娘早逝被繼母徐氏所害後打成重傷扔進柴房的時候就是喝的這個玩意兒吧?上輩子她就這麼傻乎乎地喝了整整兩年多!“小姐!”荷香的眼眶泛紅,聲音裏帶著哭腔:“夫人讓您趕緊喝下去啊!要是不喝就會被打死了—”她上前一步把端到床邊的藥遞給沈妙的手中。
可是沈妙卻似乎沒有聽到一樣還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外麵發呆呢。小丫頭急了又要催促一次卻被一隻白皙的手捂住了嘴巴。
溫熱的觸感讓荷香不再掙紮小聲嗚咽著試圖將口中的手掰開。
她不明白為什麼同樣都是庶出小姐為何今個兒的三姑娘跟換了個人似的往日裏頭那麼愛耍威風的人如今居然能忍住熱油潑在眼皮上不去尖叫痛呼的疼痛。
沈妙居高臨下看著荷香微紅的眼眶中帶著隱忍而倔強的神色,心頭不由得一軟:“嗯…我知道了。”
這碗帶著濃鬱血腥味的藥讓人聞之欲嘔不過她卻麵不改色的將藥水咽了下去又拿過一旁的布帕擦幹淨嘴角才示意小丫頭鬆開手來輕聲說道:“你出去吧別被母親發現了。”
少女的聲音清甜柔軟與她素日裏的囂張跋扈大相徑庭讓荷香愣神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輕輕道了句是就退了下去。
偏殿裏點著兩盞微弱燭火的燈屋外寒風呼嘯濃重的夜色中似乎還夾雜著一絲古怪的味道沒有味道?!她垂眸看向手中那空掉的碗眼底一片冰冷。
上一世她就是在這間屋子裏喝了整整兩年的活人血以為這是能夠治愈自己容貌的一種良方…卻不知她的親姨娘徐氏日日都會命人在她那一碗活人血裏添加符水的東西使得她不僅沒有長出一副好容貌反而更醜了!
雖然她身上都披著一件鬥篷將頭也捂得嚴實但依舊有人能夠認出她的身份來—譬如這次相府老夫人壽宴時坐在角落裏的謝蘊。他是皇後娘娘的長子、大涼王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殿下,生得一雙極其漂亮的鳳眸隻不過天生眼疾看不見罷了是以他也就被排除在了奪嫡人選之外低調沉默得很像是個透明人物一樣…要不是沈妙上一世聽見了他與別人的談話根本不會知道他也在宴會中—那個男人素日裏最是不起眼的冷情王侯在此刻卻突然湊近低聲道:“長興侯這位三姑娘怎麼瞧著這麼像隻鬼?”像隻鬼嗎?或許他說得不錯吧畢竟徐氏從來都沒有想過讓她真正地好起來所以才會在一碗小小的藥汁裏動手腳甚至讓一個小女孩端著它過來欺負她還在喝藥時,讓滿屋子的人聽到她的尖叫。
沈妙的眼底閃過一絲苦澀又轉瞬即逝。
前世她聽信徐氏的話因為相信母親的話因為渴望得到定北侯的憐惜於是心甘情願地住進了破敗不堪的小柴房任憑自己生得越來越醜性格也越來越囂張跋扈甚至被京城裏的那些貴女們嘲笑為定北侯府中的小傻子!素日裏欺負起她與姨娘和弟弟時的樣子與當初欺負她那個丫頭
退親沈妙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前世她聽信徐氏的話因為相信母親的話因為渴望得到定北侯的憐惜於是心甘情願地住進了破敗不堪的小柴房任憑自己生得越來越醜性格也越來越囂張跋扈甚至被京城裏的那些貴女們嘲笑為定北侯府中的小傻子!
素日裏欺負起她與姨娘和弟弟時的樣子與當初欺負那個丫頭如出一轍…唇角泛起一抹冷笑,上一世她的愚蠢無知導致了身邊人一個又一個地被害死,而這一世重生歸來她又怎麼可能讓悲劇重演?
荷香縮了縮脖子總覺得自家主子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但可能是太害怕會被夫人發現責罰於她吧丫鬟很快就將空碗端了出去順便還貼心地為偏殿的門關好落了鎖頭確保了不會有人能夠闖進來後這才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