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悠的字,像她這個人一樣,溫婉大方。
不似牡丹那般豔麗,不似蘭花那般高貴。
像蓮。
像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蓮。
一首《上關蝴蝶泉》浮現在薄薄的宣紙上,完畢,蓋章,撒上一些暗黃色的粉末。
先前的侍女抱著一個小竹筐慌忙小步跑來,蘇子悠的嘴角微微揚起,接過竹筐,向著那幅字上用力一揚!
在滿座賓客的嘩然聲中,揭起宣紙,向眾人展示她的作品。
迷離蝶樹千蝴蝶,銜尾如纓拂翠恬。不到蝶泉誰肯信,幢影幡蓋蝶莊嚴。
四句短短的詩,行雲流水,方才落筆時猶如雲煙。
竹筐裏的一隻隻蝴蝶像是被什麼吸引了一般,紛紛落在紙上。
一時間,墨、紙、蝶翼,構成了一幅“千蝴蝶”的驚世之作!
楚璃也是一笑,那笑裏滿是無奈。
看吧,就算她不出手,蘇子悠也會先來下一個馬威的。
嘖,慕容琉在吸引女人這一方麵,還真是讓她又愛又恨。
嘴角揚起一個壞壞的弧度,顯得有些俏皮,有些可愛。
這抹笑僅僅持續了半秒鍾,很快又隱沒了下去。
在一片掌聲和讚歎聲中,蘇子悠有些羞澀地向眾人點頭表示謝意,而後便退到了一邊。
她倒是想看看,楚璃還能拿出什麼手段!
宮中雖有不少嬪妃在地位上高她一等,但對於蘇子悠而言,真正需要視為眼中釘的,隻有楚璃一人。
楚璃不同於其他女人,她出身顯赫,手握兵權,背後又有太後的支持,無形之中就已經成了皇後的最佳人選。
一旦讓她走上那個位置,蘇子悠不得不開始擔心,慕容琉會對楚璃日久生情。
楚璃倒是沒想那麼多,隻是抿嘴一笑,鋪開了眼前的紙。
雖然近兩年大部分時間都耗費在了打理軍隊上麵,但要想勝過蘇子悠,還是頗為容易的。
在一片驚異的目光中,要了一碗清水,倒入一小碟墨,抬手潑了上去。
墨色蔓延,很快便滲透了整張宣紙。
出於禮儀,沒有人出言打擾,隻是安靜地看著這個眉眼間滿是淡然的女子。
慕容琉略有些玩味地挑了挑眉,倒是頗為期待楚璃能拿出怎樣的一幅字畫。
他唯一收過的楚璃送來的賀禮,便是那七張烈馬圖。
慕容琉早就摸透了楚璃的小心思,本以為今年她會送來第八張,未曾想卻沒有收到。
他親眼見識過那個女人的繪畫功底,是不得不讓慕容琉暫時放下厭惡為之稱讚的。
嗬,倒是很想看看,這一次,楚璃能帶給他怎樣的驚喜。
一張雪白的宣紙被染成了墨色,楚璃吩咐身旁的侍從取上一小碗金粉,灑點水混合,而後便開始耐心等待。
直到香燒到隻剩下短短一小截,宣紙幹透得差不多了後,楚璃才抿嘴一笑,玉手抽起一支蓬鬆的毛筆,蘸上厚厚一層金色,提筆洋洋灑灑寫下兩個大字。
香剛好燒盡。
全場寂靜。
沒有任何人出聲,周圍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紙從上至下緩緩展開,隻見金光在墨色的紙上跳躍,浮現出兩個讓人不禁驚歎的大字:君王!
僅僅兩個字,震撼人心。
楚璃隻是這麼靜靜地站著,目光落向了最高處。
君王,寫的其實是他。
那字像是隨時能從紙上活過來似的,遠遠看去,蒼勁有力、行雲流水,仿佛是攀在山岩間的老枝,如此傲然、如此不羈!
君臨天下的帝王之意!
楚璃的字,比起蘇子悠來更有一番英姿颯爽,像極了冬雪中那株孤傲的紅梅。
良久,不知是誰帶頭鼓起掌來,掌聲雷動。
還有一些人連禮儀都不顧了,激動地連喊了三聲“好”。
一個女兒家,身上竟透著如此大將風範,應當說不愧為楚大將軍的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