觴月走進夕顏所在院子,便見一個身穿黑衣的少女正坐在廊下發呆,明豔動人的麵容卻像是蒙了一層灰塵般,透著陰鬱,似是內裏的靈魂已經接近腐朽了。遠遠地,便能瞧見她內心已入冰地,一如此刻簌簌而下的大雪。
從前夕顏是最愛紅色,尤其是如同烈火一般的紅,他自是明白其中的緣由,無非是他那十二弟喜歡穿紅衣。但聽說,她昨日命人將她所有的衣服都扔了,連屋內但凡紅色的物件都換了出去,如今的這些衣服都是臨時在外邊采購的。自那天晚上後,她便像換了一個人,所有人都覺得她是第一次遇上如此殘忍的強盜,還見了血,被嚇到了。但是隻有觴月知道,是那天晚上的遭遇讓她徹底斷送了嫁給蘇離風的一切念頭。
她,是絕望了……
他特意將腳步放得重了些,但夕顏依然無所察覺。待走到她身旁,他將身上的貂毛披風解下裹在她身上的時候,她才猛地驚醒,見來人是觴月,沉鬱的臉上才勉強牽動著擠出一個笑臉,“觴月表哥。”
他裹好披風後,手卻不曾離開,而是自然地摟住了夕顏的肩旁。夕顏身子微微一僵,錯愕地抬起頭來看向觴月,氣氛隱隱有些尷尬。“觴月表哥你……”
他揚起一個溫暖的笑容,桃花眼一眨一眨的,自是風,流浪子的模樣,但是卻也有溫暖人心的作用,“是你自己提出要做我的王妃的,如今卻連抱都不允許了?讓你爹看到了,該是要懷疑你昨天說出的那番話了。”
夕顏怔了怔,還是將他推開了,“表哥,你該是最了解我的那個人,從始至終我喜歡的人都是他,就算這輩子我與他都不可能了,我的這顆心還是會屬於他的。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我爹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我的身上,從小到大,我沒少闖禍惹他擔心,這一次我不想讓他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所以我利用了你,但是你也並不虧,我父親的勢力和兵權都會成為你搶奪王位的助力。我不會以你的王妃的身份自居,便管你的事情,若你喜歡什麼女子,便盡管地去喜歡,想要納妾便納,我都不會多加阻攔。但是我隻有一個請求,在你事成以後,能給他一條生路,同時善待我的父親。”
“原來夕顏表妹都已經想好了,是想要與我那十二弟一刀兩段了麼?那麼以後關於他的事情,便也不用告訴你了。你盡可放心,我與他是兄弟,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下殺手的。至於你的父親,我們成親以後,他便也是我的父親了,我如何能不善待於他呢?”
夕顏摸著手心還沒好全的傷口,又問道,“你今日過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觴月笑了起來,若是在外麵他那般好看的笑容準是要迷倒一大片人的,可是在夕顏看來也不僅此而已。“我能有什麼事呢?就是過來看看你,和你說說話。最近的皇城內都不太平,聽說昨夜阪離來的悅溪公主也被賊人擄走給玷汙了。你還是留在府上,少些外出吧,我會時常來看望你的。”
“公主?她……現在怎麼樣了?”觴月的這一句話勾起了她對於那天晚上的記憶,那樣冷,那樣髒的地磚,那些可惡的手……她禁不住狠狠地哆嗦了一下,臉上的陰鬱更重了。
“她死了,安越王子現在可是在宮裏鬧著呢,也不知皇後娘娘會如何處理了。”觴月的語氣有著幸災樂禍,夕顏雖然不喜,卻也知道如果不是那天他及時趕到了,她或許也會變成一具屍體了。不是被殺,失節之事鬧得滿城皆知,她也會無顏活在這世間,到底也沒有資格去同情別人。“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要是沒有其他的事情,就還是待在自己的院子裏吧,過些日子,我會派些人手來專門保護你,如此我也能放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