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6月17日,初夏,下午四時左右,微風吹過浮世表麵,努力地、徒勞無功地帶走虛熱。同時,它也將草坪吹得波濤浪湧。
翻騰、湧動、粘稠、上下起伏,隻要微微眯眼,草地就開始變得像牛奶。
肖兀躺在公園草地的正中心,隻有這裏才能讓仰躺的自己眼中沒有高樓大廈,唯剩藍天和棉花糖般的白雲。
“這就是我每天都要錯過的東西呐。”
肖兀五指張開,手掌伸向天空,感受風化作絲帶從手指縫中溜走,享受片刻的寧靜。
但手機提示音卻不合時宜地一直響起,肖兀剛要罵娘,轉頭看向手機時,表情又變成苦笑。
置頂的一條消息已經讓他失去了看手機的心勁兒:
“肖兀!你在哪裏!快滾回來!再不回來按你曠工處理。”
肖兀冷笑一聲,心想我原來真是瞎了眼,為公司奮鬥這麼久,項目拿下了多少,天天當孫子,到頭來,唯一的晉升機會卻被關係戶取走,像取走了自己前半生的命。
疑心病泛濫的他開始盤算,究竟是哪個關係戶搶了自己的職位,又是哪個人棒打落水狗不講人情,明明可以按出去談客戶心照不宣地處理,卻非要較真變成曠工。
想了半天,他無奈笑了笑,自己都準備離職了,還計較這些幹嘛。
他感慨,忙忙碌碌的自己,天天在追求,殊不知最珍貴的東西,就在抬眼一看的天空。
“我有多長時間沒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了啊。”
想著想著,肖兀睡了過去,他中午加了一中午班,太累了,作為愛午睡地區的人,是真的扛不住。
不知過了多久,肖兀逐漸變得清醒,與之對應的,是周圍的嘈雜聲越來越清晰。
他還以為自己隨意踐踏草坪正在被人圍觀,心想要是被拍照發到某音上就完了,小事經手過部分三觀不正的網友就會變成大事。
於是他開始掙紮,努力破除最後一絲睡意的屏障,醒來後,卻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
高空,某種虛影悄然出現,外形類似UFO圓盤,圓盤外側伸出九隻冰冷鋼鐵為材料的觸手,鋼鐵手臂不斷延展,同時,觸手上還生成了無數絨毛。
很快,觸手便延展到了地平線以下,看這架勢,它貌似要包裹全球。
一會兒功夫後,觸手停止了伸縮。同時,圓盤底部張開,血紅色的大口在高空比觸手更顯眼。
說是大口,不如說是一顆被圓盤包裹著的、跳動的巨大心髒,心髒跳動之聲震破了現實,傳遞進每一個藍星人的胸腔中。
漸漸地,所有人的心跳都與巨大心髒同頻共振。
詭異的音樂從每一個人的心髒中向外發散,音調巨大且極為恐怖。好似血肉堆中,滿身殺戮痕跡的魔頭在教堂,孤獨地彈著蒸汽作動力的管風琴。
偶爾會有蒸汽噴出的聲音劃破天際,挑動著每一個藍星人的心弦,那根深藏在心底的恐懼之弦。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長大了嘴巴,在這個時候,能夠合上嘴說話的,不失為某種意義上的勇士。
他們用的是靈魂深處的聲部,因此他們的聲音洪亮尖細,充滿了恐懼。
“啊啊啊,那是什麼,外星飛船嗎!”
“救救我!”
“那麼小的飛船,裏麵是怎麼藏下如此巨大的觸手的?這不合理不科學啊。”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有心思研究飛船結構,該說這人是膽大呢,還是被嚇到徹底傻了。
巨大心髒突然停止了跳動,改為左右高頻率搖晃,像剛剛啟動的農村手扶式拖拉機的發動機。黑色的閃電開始在它周圍出現。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
“快!老婆!快!地鐵站!注意保護好孩子!”
大家都聽到了,於是附近的人開始狂奔,目標都為公園附近的地鐵站口。城市裏,一部分人開始移動,越來越多的人都加入到躲避的行列裏。
其實,周圍高樓很多,每一高樓都有地下停車場可供躲藏。
但人們此時已經失去了判斷力,都隨大流往地鐵站裏衝。
肖兀嚇到冷汗直流,也加入到了隊伍裏。
中途還有一個小插曲,高喊“保護好孩子”的那個丈夫,其孩子卻莫名其妙地被丟在地鐵口不遠處。父母是不會丟下孩子的,應該是人群將他們擠分開。
肖兀路過孩子,他承認自己動了惻隱之心,心一橫的他跑出去十幾米遠,終究被良心擊敗,轉身逆行。被撞倒無數次後,他終於抱起了孩子,孩子被嚇出屎尿,順著尿不濕縫隙流出來,濺到肖兀手臂上。